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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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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道:“我这头本是福海大哥借与我的,还给他正是该当。” 周旅长冷冷赞了句:“是条汉子!” 老三手一摆:“不咋,像我这号人山中多得是。你若真还有看重的意思,我便托你老哥一事。” 周旅长问:“啥事?” 老三手一挥,做了个杀头的姿势:“杀老子时别用枪,用刀。我说了,这头是借来的,你好歹给我还了,可别在城门口干挂着。再派人传个话,告诉我大哥,就说这辈子的人情账我和他清了,来世再平着身价和他一起打你们这帮灰孙子。” 周旅长阴笑道:“你别逼我杀你,老子现在偏就不杀,专等着把徐福海和众匪全抓了一起杀。如今他们已被包围,只待老子一声令下,就血洗李圩子!” 老三这才无了那份熏天气焰,破口大骂周旅长和他的安国保民军全是乌龟王八蛋。 万没料到,这老三当夜竟用碎玻璃割断腕上血脉,又自嚼舌根而毙。世上竟真有这种重义气的汉子。 看着这匪首的尸身,周旅长想,此人要他把头送给徐福海,用心可谓良苦:一来绝了他换回玉钏的念头;二来也促徐福海下定死拼的决心;三来又把欠徐福海的一世孽债了清了。 吃罢早饭,周旅长令人把随从的另两个小匪放了,要他们都看个清爽,他们的三爷非官军所杀,是自己寻死。随后,周旅长又让两个小匪把老三的首级割下,送回李圩子,并声明,这不是他周某人的主意,却是他们三爷自己要这样做的,他正是看重三爷的义气忠心,才成全了三爷。 两个小匪自无话说,用三爷的小褂把三爷的首级包了,诺诺退去。 小匪们一走,吴副旅长便问:“这么办好么?” 周旅长淡淡道:“也只能这么办了,李圩子已被包围,后路又被咱断掉,这戏不必再做下去了——首级送去,正可乱匪军心。” 吴副旅长又问:“你不说打这一仗全为了玉钏么?玉钏不回来咱就攻,万一伤了玉钏咋办?枪子炮弹可没长眼呀!” 周旅长苦着脸说:“已经没有再好的办法了。我用一百杆枪和他们换,他们不干;我用这匪老三换,匪老三竟宁可死。我只有一打!只是不可太急,要抓住战机,待他们梦想往一线天退时再打最好。” …… 整个上午,官军方面都在调兵遣将。凤鸣城里蹄声阵起,尘土飞扬。大兵们满街乱串,连炮都拉了出来,完全一副大战的样子。绅耆们便说,这周旅长和孙旅长就是不同,不唱兵马歌,只打正经仗。 赵会长见这阵势,又怕了,唯恐那碗口粗的炮真把玉钏轰成玉珠子,气喘吁吁跑到镇守使署,要周旅长炮下留人。 周旅长拍着赵会长的肩头道:“放心,放心,大炮是用来造势的——不到万不得已并不真轰。对包围李圩子的弟兄,我已下了死命令,不准伤玉钏一根汗毛。” 赵会长心慌意乱地说:“那……那还是险!玉钏在匪手上,咱不伤她,匪……匪若伤她咋办?” 周旅长道:“这我已想到了,不到最后时刻不进攻。” 就说到这,副官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昨夜放回的那小匪又回来了,带了这封信来。 周旅长接过看罢,一言未发,把信递给赵会长看。 赵会长一目十行看毕,惊叫道:“这……这更打不得了!一打,玉钏可……可就完了。” 周旅长恨恨地道:“这更得打!匪们这么歹毒——连这么个天仙似的小美人都舍得残害,不打掉如何得了?!” 赵会长把缺了只耳朵的脸凑到周旅长面前:“我……我知道,匪们既这么说了,就敢这么做的——他们真敢动手撕了玉钏!周旅长,你……你可不能大意,你……你看我这耳朵,就是……就是当年被他们割去的……” 周旅长不理会赵会长,只问送信的副官:“来送信的那个小匪走了没有?” 副官道:“没走,说要等你回话。” 周旅长想了想:“马上给我印一百张免死证,盖上官防和我的名戳,只写明一句话:凡在此次官匪作战中保护玉钏的,凭此证可免死归田;若待玉钏非礼或图谋不轨者,杀无赦——印好就让那小匪带走!” 副官一个立正:“是!旅长!” §第十六章 刘三生进得李圩子,正见福海、玉钏和众弟兄在葬老三的首级。首级是装在一只木头笼箱里的,玉钏俯在笼箱上痛不欲生,口口声声说三弟死得太冤。福海在掘好的坑旁立着,如石像木偶,恍恍惚惚,了无生机。葬地是圩中的高坡,坡上有旗杆,旗杆上赫然挂着三个官军代表的人头,三个人头穿成一串,仿佛巨大的糖葫芦。 刘三生走到近前,听到福海梦呓也似的对身边弟兄说:“埋了吧,若是大难不死还有往后,咱再把他请回山。” 刘三生不敢言声,眼看着弟兄们把笼箱放进了坑里,一锨锨往坑中填土,直待葬完,才扑到新土堆上放声大哭。 福海这才知道刘三生回来了,呆呆地看着刘三生,不言语。 这当儿,福海已是面如死灰,自知刘三生不会有啥好消息带过来的。一大早发现村寨被围,午后又发现正北的丛林中支起了大炮,看来官军已下定死打的决心。 早晨原要向北突围,队伍集合起来又改了主意,不是对官军还存有幻想,而是挂记着老三,怕这边一打,把老三的性命打丢掉;再者,弟兄们也觉着北进太险,不如在二先生的接应下退入山中安全,且官军也未开打,都劝福海再看看动静。 现时,动静不必再看了。老三用自己的血淋淋的人头逼着福海再次下了死战的决心;按时间推算,攀援绝壁进山的弟兄,也该引着二先生的人手打响了,一线天方向偏无枪声,这说明那弟兄信未送到,二先生已不可指望。 福海想,他主动往外打,还是比官军往寨里打好。他往外打,没准还能冲出去一些弟兄,就是都冲不出去,也可让李圩子的父老乡亲少受点灾难。让官军往寨里打就坏了,那炮火非把寨子轰平不可。 正这么想着,刘三生已满脸泪水来到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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