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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十五这日无事,姐妹们拜了菩萨后,便相聚饮酒,气氛还好。

  十六一日也是无事的,孙旅长手下的一个副官点了玉钏的牌,耍闹一阵,没在房中过夜,便去了,玉钏一直睡到天大亮。

  到得十七出了事。

  那日不是别人,偏是商会赵会长点了玉钏,结果就生出了一场灾难。拒马峡的土匪徐福海趁着孙旅长被钱团长的队伍打得元气大伤之际,亲自带了几十名悍匪下山,夜闯观春楼,绑了赵会长,也一并把玉钏绑了去……

  那夜,玉钏并不知道大难就在眼前,还美滋滋地做着和白少爷私奔的好梦,对会长老头儿也冷淡得很,连把老头儿当狗溜的心情都没有,还头一次正经劝了老头儿,要老头儿少到这里丢脸。

  玉钏对老头儿说:“赵会长,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何苦到这里花钱找罪受?真想讨打,在家里让自己的三个太太轮着打不就完了么?”

  赵会长却可怜巴巴地看着玉钏,拉着玉钏的手直叫姑奶奶:“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亲姑奶奶,我那三个太太打得都不如姑奶奶打得舒服哩!我这辈子只怕也离不开姑奶奶你了。”

  赵会长那日劲偏又大,说着说着,就往地下趴,像条顺从的狗缩在玉钏脚下,抱着玉钏的腿讨打。玉钏一心只想着次日的私奔,哪有和赵会长胡闹的情绪?推开老头子就上了床。赵会长不依不饶,爬到床前舔玉钏的脚。

  玉钏真不高兴了,一脚将老头儿踹了个仰面朝天,气道:“你这老东西,真是个十足的贱货!”

  赵会长挨了一脚,又被骂成贱货,有了点小小的满足,翻身爬起来,又往玉钏腿下钻。

  玉钏只得像往日那样,揪着老头儿的大耳朵,左右开弓打老头儿的耳光。打完,把白日换下的脏裤衩往老头儿头上一套,又把老头儿踹到一旁,气喘喘地说:“这下舒服了吧?!”

  赵会长自然是舒服了,脑袋在脏裤衩里乱钻乱动了一阵子,躺在地上就完了事,腿裆湿了一片……

  完事之后,赵会长照例羞愧着对玉钏交待:“好闺女,这事可不能和外人去说呀!”

  玉钏手指往赵会长鼻上一按,也照例笑道:“那就快给姑奶奶掏钱消灾!”

  赵会长也是奇怪,那夜出奇的大方,竟给了玉钏五张十块的大票子。

  接下钱,玉钏就赶老头儿走,想趁着夜里没人注意,把备好的男装、烟酒再察看一下,待得天一亮,白少爷从省上赶来,就随白少爷化妆去省上。

  赵会长舒服过了,也就答应走,还说明日上午要为孙旅长打垮钱团长的胜利祝捷,事情是很多的……

  不曾想,偏在赵会长穿好衣服,要走未走时,遮着布帘的窗子突然开了,也不知是咋开的。一个黑脸汉子,双手撑着窗台,跳进房里,把手上半尺多长的盒子枪瞄向了赵会长。

  赵会长呆了,玉钏也呆了。

  赵会长本能地想喊救命,可只张了张嘴,黑脸汉子手上的盒子枪就顶到了老头儿的脑门上:“别吭气。吭气,老子崩了你!”

  赵会长老老实实不吭气了,瘦小的身子直往地下瘫。

  这当儿,又有两个匪顺着绳子爬了上来,接连跳进房里。后进来的两个匪手里也有枪,腰间还别了条大麻袋。两个匪进来后,二话不说,先顺手抓过玉钏的脏裤衩,堵了赵会长的嘴,继而,玩儿似的,把可怜的赵会长拧翻在地,按倒就捆。不一会儿,赵会长被捆得粽子一般,让匪们装进了大麻袋。

  玉钏吓得要死,却也不敢叫唤,只缩在床边抖个不止。除了这夜赵会长给的五十块钱,屋里没有现洋首饰,玉钏自然不怕破财,怕只怕三个匪杀人成性,把她害了。玉钏两眼便乱转,目光一直警惕地盯着黑脸汉子和另外两个匪手中的枪,预备着枪口瞄向她时闪身去躲。

  黑脸汉子倒好像没有杀她的意思,开初甚或没想绑她。见玉钏浑身直抖,黑脸汉子和和气气地笑道:“姑娘,你甭怕——你怕啥呀?!我们弟兄今日是冲着赵会长来的,与你无关的。赵会长赚了那么多昧心钱,花不完,我们弟兄想借点花花哩!”

  玉钏强作笑脸,结结巴巴说:“大……大哥,我……我可真是没有钱的。若是有钱,你……你大哥全拿走都……都行。”

  黑脸汉子挥挥手道:“这我知道,你若有钱也落不到这卖身的地步,不要问我也清楚,你这命也比我们弟兄好不到哪去呢!”

  玉钏这才多少有了点放心,叹口气说:“是哩,我……我就是被卖进来的,也是苦命哩……”

  黑脸汉子先是挺同情地点点头,后来,眼睛骤然一亮,把枪往怀里一掖,拉住了玉钏的手:“在这也是受苦,姑娘何不跟我们弟兄上山过一下自由自在的日子?”

  玉钏心里一惊,身子向后缩了缩,马上摇起了头:“不,不,不麻烦大……大哥了,我……我在这已经苦……苦惯了。”

  黑脸汉子笑道:“别这么客气嘛!你就随我上山住一阵,要是真住不来下山便是嘛!”

  玉钏料定事情不妙,脱口叫道:“大……大哥饶我……”

  大哥却不依不饶,理都不理玉钏,手一招,让那两个刚摆布完赵会长的小匪过来了,指着玉钏说,这姑娘怪可怜人的,也一并带走吧,带到拒马峡玩两天,看看风景。

  两小匪过来了,一人掐着玉钏的脖子,给玉钏嘴里塞上扯碎的布单;一人扑到身后,反剪玉钏的双手,往手上拴绳子。玉钏想着和白少爷私奔的事要泡汤,又急又怕,两腿乱蹬,拼力挣扎。

  小匪低声吼着:“臭婊子,别不识抬举,我家大哥这是看得起你,要不才不费这神呢!你以为拒马峡是谁都能去耍的地方么?!”

  听小匪骂玉钏是臭婊子,黑脸汉子不高兴了,上去给了小匪一个耳光,斥道:“这姑娘是被卖进观春楼的,和我们弟兄一样,都是苦命人,你再胡说,当心老子扒你的皮!”

  这当儿,房间的门也开了,门外又公然涌进了三五个匪。

  为首的一个大个子匪对黑脸汉子道:“大哥,都齐了,马就在街口,快走吧!”

  黑脸汉子问:“给赵会长的帖子可曾送到赵家府上?”

  大个子匪道:“这事我留人办了,待咱一出城,帖子必在赵府门上插着,你好了!”

  黑脸汉子说:“我喝杯茶,歇一歇,你现在就给我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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