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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变得难以理喻,是那个人在追你,不是我。没有你的信就不会有我的这些信,所以这是些被欺骗的信,对你我都毫无意义了。

  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子规受不了那些信被中原撕碎。撕碎那些信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蛮横地撕碎了子规的心。是的只有子规知道那些信的意义,无论哪一封都曾带给她无限温暖。那些信她不知反复读过多少遍,而此刻中原却要彻底摧毁她美丽的城堡。

  好啊,就让那滋养过子规的文字沉入清冷又清澈的湖底吧。好啊,就让那携带着残破钢笔字的纸片飞散而去,击碎子规那曾经的日日夜夜吧。

  子规眼看着被中原撕碎的信纸仿佛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地落进水中。它们似乎不情愿地漂浮着,然后慢慢地被浸润,被淹没,而后,沉入深深的湖底。或者中原如约前来,并不是信中说的那样想要见子规。他只是为了查明真相,让第一封他所不知的信件原形毕露。然而却仿佛后来的那些信也不是中原写的,所以他才会如此残忍地斩断那不现实的存在。

  当所有中原的文字沉入水底,子规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甚至不知道中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曾听到自行车穿越湖岸的行进声。这时候子规手里只剩下那唯一的一封被冒名顶替的信了,但子规已经无心再读他人的文字。她觉得这封信也该伴随着中原的离去而化作尘埃,于是子规将这封信也撕成碎片,投入水中。纸片连一抹涟漪都不曾留下,就葬送了一个女孩子最初的萌动。

  是的什么也不曾留下,也没有什么可留下的。全都莫名其妙地,孤岛上那段青涩的情愫就破灭了。但日后想想,子规并不后悔。这样的结局至少证明了,中原并不是她爱的人。

  子规来到峰顶。这是她常来的地方。尽管松林已被砍伐,但只要看到不同的湖岸,子归就能对应出原先的方向。

  子规驻足于岛顶这座恢宏的房舍。此前她也曾盘桓于这座深宅大院的墙外。那已经是她和这座庭院最近的距离了,她知道她所谓诚实的劳动,其实并不能缩短她和这座房子之间的距离。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乌托邦式的梦想。而梦想有很多时候是不能兑换成现实的。但是人若没有梦想,就几乎没有生存的意义,哪怕只梦想着能衣食无忧。

  在森严壁垒中,兀地,那雕满了巴罗克式繁复花饰的铁门就在子规面前打开了。没有人前来迎接,只有冷冰冰的声音,你进来吧。

  于是子规些微地紧张,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并不了解那个杀手般冷酷的男人,也不知道这座大房子里究竟暗藏着怎样的玄机。不过她已经顾不上思前想后了,她孑然一身,除了孤岛,她还能梦想些什么呢,抑或,她还能再失去什么呢?她只是急于看到这座梦寐以求的房子,这房子在某种意义上就等同于她的生命。

  和子规想象的全然不同,她看到的并不是一座毛坯房。这里尽管清冷空旷,但显然已经被精心装修过,而且摆放了些许家具。

  就是说,我要忍痛将这座房子转让给您?声音从楼上的某个部位发出。

  何为“忍痛”?子规问,您也有痛的时候,我不相信。

  子规循着楼上的声音,猫一般轻盈的步履踏上台阶。男人的背影出现在顶层的一扇落地窗前。他没有回头,却感知了子规有些急促的呼吸。他转身将子规带到了顶层露台,说这里是唯一能看到全岛风光的地方,还有湖水,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

  还有什么风光可言,除了栉次鳞比的一个个屋顶。子规不想出言不逊,但她还是说了,您以为屋顶也可以被称作风光么?

  你是不是过于挑剔了?

  当然,一种久违的感动。子规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高处看岛了。尽管目光所及惟青砖红瓦,但还是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松林中。她不知脸上是不是已经泄露了对这里的一往情深,她只是痴迷地看着,近乎贪婪地——岛上每一段静谧的水岸,岸上的每一处迷蒙的葱茏……

  您说,我们这种人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子规问着身后的男人。

  这里对你到底意味了什么?

  您要一个女人怎样下贱,才肯给她一份不菲的恩赐?

  你从来这样直来直去?

  您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一切会变得简单至极。

  你的坦诚近乎残忍。

  因为这个社会太现实了。那么您希望在哪儿做……

  男人一把抓住子规的头发,让她的眼睛不得不直视他。告诉我,你是怎么将最脏最烂连同最美的东西打包出卖的?又是怎么将它们血淋淋交织在一起的?说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您弄疼我了,子规没有挣扎。

  男人无奈放了子规,不,我可能最终还是舍不得把这座房子送人。

  尤其是送给我这样的女人,这一点我比您清楚。我从不奢望哪位客户送给我什么,是的我不要。和这座房子相比,显然,自由会显得更重要。

  就是说,你不要这座房子啦?

  我没这么说吧。

  或者,想玩弄更多的男人?

  完全不同的概念。您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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