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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依旧是最好的姐妹和朋友,尽管她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理念中。因为如此之深的手足之情她们总是能理解并谅解对方,子规不会因为亦苏的生活方式而轻看她,而亦苏对子规为零号岛所作的近乎荒唐的抵抗,也从未站在一般人的立场上质疑过她。

  接下来亦苏能做的,就是让精疲力竭的子规休养生息。她给她吃的给她喝的包括给她钱。直到她把形容枯槁的子规喂养得又恢复了花样美丽,其间不曾嗔怪过哪怕一句子规的不是。她知道子规和那座小岛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牵连,也相信子规丢了那座小岛就等于是丢了她的灵魂。

  但是,谁又能证明那个岛就是属于子规的呢?

  那天在美容院亦苏突发奇想,或许她已经思索很久。她缓声细语,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思路?譬如把岛上最高处的那座最漂亮的房子买下来?有了那房子,你不是又能占山为王了?从此俯视全岛,甚至俯视整座城市。想想这种女皇一般尊贵的感觉,小岛不依然是你的吗?

  子规躺在美容院的床榻上缄默不语。她或者在思忖亦苏的建议。亦苏大概也猜透了子规的疑虑,立刻说钱不是问题,真的,至少首付没有问题。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有孩子,我现在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子规蓦地坐起来,转动着白色按摩膏下两只黑黑的大眼睛。当然,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亦苏,干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你的聪明才智,你从来不觉得可惜吗?

  如果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就如同你把一个溺水的人,从濒死的边缘拯救了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

  但是,我不能要你的钱,这是原则。

  那么,就算是我借给你的。

  我这样说,你还不懂?我是说,我要岛上的房子,但我必须靠自己。

  你连工作都丢了,就算有工作,你也不可能……

  子规怔怔地睁着白色面膜背后的大眼睛。梦幻一般地,或者某种忧伤,就更像舞台上那个可怜的小丑了。当然,子规说,以当前房价的昂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但却绝不能不劳而获。不不,亦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自己。我必须依靠自己,你了解我,所以,你必须要相信我。是的,靠自己。我能行。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亦苏眼睛里无奈的目光。她显然已经明白了子规的心意。平时她们也曾就此开过玩笑,但是这一次亦苏知道,子规可能真的要做了。

  就为了那个破岛,值得吗?

  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我?

  这可是人生的……

  那么别人就更拿我当神经病了。

  然后,沉默。在按摩师刚柔并济的推拿中。

  离开美容院的时候,她们依旧沉默不语,好像一场苦难即将来临。

  怎么不说话?子规问,有那么沉重吗?你不是也认为这是最简捷的方式吗?

  或者我不该提出买下那座房子。

  一个很好的建议啊,子规轻松的语调,我就不会失去我的岛了。

  实在不是好的选择,我后悔了。

  无所谓的。无论怎样,都是人生。

  亦苏发动了她的汽车。也许,蔡能找到一些可以帮助你的朋友……

  子规坐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身上诸多不自在。她知道出此下策绝非情愿,而世间多少事其实都是被逼无奈。事先已经约定好时间,子规早到,是因为想在大厅里喝咖啡。过去她也曾在此无数次逗留,但那时心情和现在显然不一样。河东河西,项羽也有别姬的悲壮。子规为此作了充分准备,让自己在卡布奇诺的时候,感觉上和先前别无二致。当然她也精心装扮了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既风情万种,又不失某种优雅高贵。

  子规为自己要了咖啡。她知道很多有钱人就是要来这样的地方消费,以显示他们的咖啡都是五星的。而这些所谓的有钱人无非是在残酷的攫取中敲骨吸髓,他们所榨取的每一个铜板都沾满了他人的血。然后便道貌岸然地坐在了这种地方,以炫耀他们的生活怎样高尚。而高尚之于他们的灵魂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子规太了解这些虚伪的有钱人了。

  子规以为她要见的那个人会从旋转的玻璃门进来,所以偶而会抬起头来看一眼那扇转门。她觉得从那里旋转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她的客人,于是在心里选择着,哪怕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那些男人。

  子规的位子正对大门,因此旋进来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她一眼。有的在走出了子规的视线后还会回过头继续凝望她。自这一刻起子规意识到,在这些男人的目光中,她一定已经与众不同了。

  她觉得咖啡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的心情也早已从紧张变得不耐烦。要来的总归要来,既然她已别无选择。她只是觉得周边对她投来的目光越来越不友善,甚至充满质疑。是的有什么好质疑的,是,或者不是,无非两种判断。不错,她就是在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是的一个陌生人,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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