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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往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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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你的画廊就是走进了往事的那一刻。 那一刻表针再不为世界和你我而转动。只有画;在那个时间的刻度上,永恒。 你说坐下。你面对着我。 你又说为三千块美金而做。万一有一天你穷了,可以用它去卖钱。 那一刻我穿着黑色衣裙面对你。我要求你解释梵高为什么要切断向日葵的头颈,为什么要让无尽的鲜血从那刀口的断裂处,涌出? 你不回答我。 而你正凝聚着三千块美金的热情,让我停留在你永远的画布上。你喜欢凝重。你这样对我说。然后你又对我说,黑色的衣服对你很合适。 我们默默对视。 因为我同意做你一张画的模特,所以我必须承受你的凝视。那一刻你凝视我就如同凝视死亡。花瓶、采摘的野花、白色的石膏像都没有生命。我这样问着你,你这一次说我的想法很对头。 你就这样视我如死亡的一刻持续着。我觉得被你凝视一如太久的劳役。我的热血正在冷去,四肢也开始僵硬。我怀疑我在那一刻,怎么竟能如此地承受你给予我的僵滞。我不知道你能有什么交换,以补偿我为你的艺术丧失的那逝去的生命和热血。 因为梵高自己在流血。你突然这样回答我。 我说我看你看得太久了,我就忘记了你的样子,今后也不会记起来。 你说记住梵高在伤残自己就够了。 那么你自己并不重要吗? 然后,离开这里,回到你外面的世界中。 而你和你的画也是个外面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你走不进。 我于是伤心地望着他。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把他囚禁在这么远的黑森林中的木房子里,而不被旷野中的老熊吞掉。而那一刻,他在都市的大街上劫持我的时候对我说,画是他唯一的信仰。他又说,帮个忙。尽管我并不认识你,但是我相信你体内的某种东西肯定也是我的信仰,所以,你必须来,我于是成为信仰,在随便抓起的一件黑衣服的伪装下,坐在了你的对面。 你脸上有一种悲伤的线索。你自己并不知道。你说。 你又说,你可惜并不懂这种线条有多么深刻,不过,不懂,这很好。 你还说,我其实更看重你的快乐,离开以后你就咧开嘴巴尽情笑吧,但此刻不行。 然后,你把那幅我的画转向了我,我就看见了那个画中的我自己。我震惊了我说,这不是我。这个悲伤的女人肯定不是我。跟照片上镜子里的我都不一样,这不是我,但是他在那一刻冷漠地告诉我,这是你,是那个本质。 我无可奈何地望他。我又说,不过,当然,无论如何你的这幅画还是感动了我。我也许要过一段时间,要慢慢才能认识我自己,认识那个本质,我有时就像一个瞎子,你知道,我看不到我自己…… 我们都一样。他说。他点燃了一支烟,他又说,其实人类就是这样,你我都在劫难逃。 后来,我站起身,我说我闻到了旷野中的清新还听到了鸟的鸣唱。我说我们走吧,暂时告别你的画廊、死亡和黑色,我们去林中,好吗?我这样说的时候,你突然抓紧了我,把我揽在你的胸前。你可能是一个真正的画家。我那一刻并没有挣脱你。我甚至想走进你黑色的故事,让莫名的渴望像画布上永不逝去的影像般,成为永远。 那一刻你抱紧我,只是那一刻。 你说,你再不是白色的石膏不是被采摘的失血的野花而是个质感很强的生命,是个穿黑色衣裙的女人。然后,你松开了我,让你的心跳震响在天堂之门。 我们依旧默默注视。 不相信世界的存在和时间的流逝。 我的画像在远的地方审视我。 我离你很近。 我们渡过了那一刻。 我们还听到,空气在悄悄流动,而远的地方,是森林的神秘的脚步声。 最后一个陪伴你的浪漫故事是什么? 一切故事的结果,就等于一切画的起初。 我依旧离你很近。感觉到你体内的火焰在燃烧。很烫。灼烤着我。我好像就要被点燃,而你默默扭转身,说,你走吧。然后,穿过你林立的画框,走到那个黑色的画廊尽头。你显得那么孤单。你带走了你的火焰和往事。 然后我走了,我告别你而只把那个黑色的影像留给你。我说那不是实体,那不过是个你以为有生命有热情的幻觉罢了,但我愿意把这个幻像留下来。然后,我打开门,向外走,我听到了林中的生命在呼唤我。 也许并不是为三千美金……这是我听到的他最后的声立曰。 那以后我再没有见到过他。他和他的画廊都熔进了那个黑森林的神秘中,成为远远逝去的往事。走进往事是费力的,有时偶尔想起,总是满心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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