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赵玫 > 秋天死于冬季 | 上页 下页 | |
一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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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锦禾在彼尔的怀中不敢喘气。在黑夜的死寂中只有锦禾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那个黑影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身向彼尔和锦禾走来。锦禾更是吓得闭紧了双眼。 后来彼尔回忆说他看到了。那个黑影脸色苍白步履蹒跚。他走到他们面前时礼貌地笑笑,然后很快就消失了。他一走出青冈家的花园就立刻融入了无尽的夜色中。后来就一切寂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西江和青冈赶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彼尔紧抱着仍在瑟瑟发抖的锦禾。青冈焦虑万分地问着彼尔,卫军呢?你们看到卫军了吗?他在哪儿? 锦禾摇头。 你们应该看到的呀?一个人从窗户里飞出来? 青冈又跑到阁楼的那扇窗下。卫军,你在哪儿?听到了吗?是我,青冈。 锦禾跟在青冈的后面,带着哭腔描述着。是的一个人。不,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刚刚从树上跳下来。摔在地上。又爬了起来。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死了。阁楼在三层楼上。 彼尔说,他就亲眼看到过一个男人从三楼跳下来后,拍拍屁股,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锦禾:真的,像鬼魂一样,他还对着我们笑呢。但绝不是卫军。我认识这个男人。 青冈:然后呢? 锦禾:然后就消失了。 西江:你们不要开玩笑。事情确实很严重。 青冈在花园里来回地找。她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未能发现卫军的影子。 余辛只是不停地跑过来问着西江,教授,要不要叫一辆救护车?或者,要不要报警? 锦禾说,如果真是卫军,他或许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呢?他已经厌倦了你们这样的醉生梦死,他需要思考。 西江突然地如释重负。他开始一遍一遍地问着彼尔,你们真的看见卫军走了?他真是从树枝上跳下来的?那一定是树枝救了他的命?可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大厅里的客人们开始纷至沓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忧戚的神情,好像西江家门不幸。自从青冈在楼上呼叫西江他们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于是他们也跟了出来,时刻准备着有所作为。 西江最后一次问彼尔,你们真的看见他离开了? 彼尔再度点头肯定。锦禾则添油加醋,故意做出危言耸听的样子来,说千真万确。就像一个黑色幽灵。立刻就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于是西江终于坦然。也终于可以镇定自若地安慰大家了。好啦好啦,大家都回去跳舞吧。没有什么。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一个小偷。番强进了楼上的书房。后来就从窗户逃走了。大家回去继续玩儿吧。不过是虚惊一场。是的什么也没丢。青冈的书房里能有什么呢?一些小说的手稿罢了。小偷怎么会对那些感兴趣呢?来吧,大家继续跳舞吧。 客人们果然又纷纷回到客厅。此刻客厅里已空无一人,但歌舞剧院请来的小乐队却始终在演奏着。就像泰坦尼克号沉没以前,人们都在奔走呼号、逃生活命的时候,唯有那 些乐手在不停地演奏着、演奏着。那么悠扬的乐曲。伴随着生与死。就仿佛,死亡和他们毫不相干。 西江把蜷缩在花园角落里的青冈找回来。他说,来吧,我们跳舞。这样才能让大家镇静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青冈无奈地靠在西江胸前,但是真的发生过。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西江,我很怕。 西江:来吧,青冈,有我呢。我们还要主持晚会呢,不是吗?晚会才刚刚开始。 青冈:可是我连乳罩都没有戴,我连…… 西江:那又有什么呢? 青冈:甚至连短裤也没有穿…… 西江:那又有什么呢?谁又会掀起你的裙子呢? 于是没穿内衣的青冈和西江翩翩起舞。那是整个晚上最美的一支乐曲,一支肖邦的玛祖卡舞曲弥漫着迷雾一样的恋情。他们的舞姿是那么美丽那么优雅。那是只有他们那样的风流才子和高贵女性才能跳出来的舞蹈。一曲跟着一曲。直到,西江突然停了下来,在青冈的耳边低声说,你该去洗个澡。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跳。 所有人都闻到了。 什么? 你说什么? 你不要无中生有,卫军这个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只是一个影子。 那么你身上的味道又从何而来? 我今天晚上自己睡。青冈转身离开。 随便。西江只是把那个充溢着欲望味道的青冈更紧地搂在怀中。又有了你小说的素材了吧? 青冈越过西江的肩膀看着门外。你看,他们也回来了。 彼尔和锦禾无奈地舞着。他们依旧欲火难耐,便只能相互紧贴着。旋转着。跟随着肖邦的旋律。 青冈说,是卫军延缓了他们做爱的程序…… 余辛呢?西江开始四处寻找。 青冈轻蔑地看着西江,你那个外省来的学生?又来解读昆德拉的“布拉格情结”?噢,你看,他就在那儿。就像当年的你…… 罪恶在我…… 罪恶在我,我必报应昆德拉为什么一直痴迷于报复而至报应的主题? 这样的主题发展到最后通常会被消解。 这种消解可以被看作为后现代主义所提倡的某种解构。 当一切被消解被抹煞,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 那么一旦当报复遭到了报应呢?那么报复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们不知道昆德拉为什么总是痴迷于这个报应的“情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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