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欣 > 为爱结婚 | 上页 下页
二十八


  在情绪落入低谷以后,霁柔内心的天平便向白拒倾斜,想到爱一个人的辛苦,为什么不愿享受被人爱的温暖?在冰与火的选择中,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冰?不见得那样做就更高贵一些吧。在这样的情况下,霁柔接受了白拒,只是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结婚了,这是因为婚姻带给她的憧憬和伤害是并驾齐驱的,在她看来,婚姻何止是爱情的坟墓,简直就是人类的坟墓。

  这便是孙霁柔和白拒的爱情简史,只是当时,也就是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陆弥并不知道已经发生了的故事。

  她当时浑身是血的站在白拒的家中,直到霁柔的出现,才让一直失神发怔的陆弥突然间脸色苍白。

  她夺门而出。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弥并没有太多的思想斗争,她至今也回忆不出她为什么会那么冷静地到工具箱里找锤子,然后提着它毫不迟疑地来到书房,子冲侧卧着,熟睡如婴孩,她想都没想便对着他的太阳穴砸下去,像砸核桃那样。

  这天的夜晚,子冲照例很晚回家,当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倍感惊异,只见客厅里满地的烛光,随着他带进来的一阵风,它们便集体摇曳晃动,看上去十分梦幻。

  烛光的间隙之间是干枯的秋叶。

  陆弥果然是制造氛围的高手,她坐在烛光深处,白衣胜雪。

  子冲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我说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很有意义。”

  “那今天的意义是什么?”

  “马上就会变得特殊了。”

  “什么意思?”

  “子冲,我们俩好好地过一夜,然后你就走吧。”

  陆弥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深情款款,但她竭力掩饰的却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子冲只觉得全身寒气逼人,终于,他在门后的墙角,发现了一小桶汽油。

  子冲不禁大惊失色,吼道:“陆弥,你能不能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

  陆弥头都没抬道:“我怎么结束自己那是我个人的事,否则我会一把火把唐宁书店烧掉,你信不信?”说完这句话,她冷冷地看了子冲一眼。

  “我信,我当然相信,你去呀,你去当纵火犯啊。烧完别人,再烧自己,我也跟你一块死你满意了吧?!”

  “胡子冲,你能不能不要逼我?!”陆弥歇斯底里一般地喊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承诺一句,你再也不到唐宁书店去了?”

  “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承诺,因为我是你的爱人,不是你的囚徒。”

  “那好,那我们就一块死。”

  “陆弥,我不会比你更怕死,只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爱情所要经受的考验不是生死而是生活。”

  此时的陆弥根本听不进任何一句劝说,哪怕是珍妮芙在场,也难以动摇她实现凤凰涅槃的决定。她想,出路,出路,胡子冲的身后全是出路,他可以活得自由、浪漫,而且以往,子冲永远是会理解她的,其中也包括原谅她所犯的错误,他在她眼里是最善解人意的丈夫。可是她现在完全变了,变得铁石心肠,如果他心里没有别人,怎可能看着她如此痛苦却毫不动心?

  可是她呢?在感情的战场上,从一开始她就是勇往直前的战士。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也是阻挡在他们之间的高山深壑。

  为了防止意外,子冲毫不犹豫地把那瓶汽油倒在抽水马桶里,冲掉了。

  直到深夜,直到所有的烛光熄灭,子冲才回到书房里去安睡。于是,惨案便在下半夜发生了。

  胡子冲的确流了很多血,他死了没有?如果他死了,陆弥便沦为杀人犯,那么故事的开头应该是在某女子监狱的监仓里,身穿囚衣的陆弥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的灰色高墙,她的目光迷茫而黯然,属于她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终于变成午夜梦回,而现代社会给她预备的结局不是化蝶而是情殇。相比之下,生死相随早已算不上什么悲剧或传奇了吧。

  如果子冲没有死,那他就是被及时送到了医院,结果保住了性命。那么,有关他与陆弥的结局,或者抱头痛哭,或者形同陌路,或者在无尽的恩恩怨怨中纠缠下去,都是有可能繁衍出来的。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类不灭,爱情不死,不死的原因并不在于爱情曾经照亮了我们的生活,而是对于人类而言,它根本就是无法驱赶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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