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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两人在车上寒暄起来,呼延鹏问徐彤搬到哪里去了?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样?徐彤答非所问地说这辆车是借的。但是呼延鹏感觉到徐彤对车的熟悉程度不像是开一辆借来的车。但这无关紧要,同时他也感到徐彤的情绪明显地比在法学院见到他时好。

  徐彤带呼延鹏去的地方叫做帽峰山,远远望去,群山的峰顶都圆圆的像草帽一样。只不过苍松翠柏环绕山脉,不是黄草帽而是绿草帽。帽峰山在市郊,所以切诺基开了好长时间,路途上也是渐渐的人车稀少。由于环保方面的原因,帽峰山不售票,但也不搞任何形式的商业开发,加上又不是双休日,山上山下均清冷得很,难见有一两个游客。

  帽峰山看上去也比一般的山势陡峭一些,据说许多携家带口的人上不去山,便呼吸一轮新鲜空气,然后到山脚下的村庄里吃吊烧鸡。由于这边乡下的鸡又叫走地鸡,鸡种好肉又结实,比大白洋鸡的味道不知好哪儿去了,所以对于大多数游客来说,吃鸡比爬山重要,而且这一带的吊烧鸡几乎比帽峰山还要出名。

  在山下停好车,徐彤便带着呼延鹏沿着山路往上走,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还伴有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呼延鹏觉得自己几乎要醉氧了,而且想好要跟透透来一次,再跟洪泽、柏青来一次。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这座山不算高,山路也还和缓,山顶上孤零零地有一座小凉亭,亭角翘翘的像彝族女子跳舞时翻飞的裙裾,亭匾是一块长方形的花梨木,素黄的颜色,上书“补天”二字。山顶上既没有茶室也没有铺面,所以两人也只好坐在凉亭里,感受着一身两袖的山风,好不快意。

  徐彤从拎着的黑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呼延鹏一瓶。之后便问起呼延鹏去沈阳时的情况,呼延鹏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见徐彤一直微锁着眉头在听,一边听一边点头,不见得有多么强烈的反应。

  呼延鹏说完,便对徐彤说:“我想您那里一定有当年红酒卞和沈孤鸿在处理这件事时的许多原始做法。您能告诉我吗?或者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徐彤沉默了片刻,这一回又是答非所问:“小呼,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准备把这件事搞到什么程度?”

  “怎么是我想把这件事搞到什么程度?而是这件事的真相还没有出来啊。”

  “有许多事情是没有真相的。”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小呼,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而且我记得我劝过你,缠在这种事情里面会很麻烦。”

  “徐律师,你曾经是多少人的精神偶像,不是这么容易就向恶势力低头吧。”

  徐彤的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道:“小呼,有一点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你我都不是正义的化身,你的工作需要离奇的新闻,而我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我只是通过参与诉讼活动的整个过程来实现和体现法律的公正。”

  “这件事的首尾这么多,你觉得不搞清楚对那些受牵连的人公正吗?”

  “我让翁远行免于极刑,我做到了这种公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希望你适可而止,你既不是刑警队长,又不是纪检书记,你不觉得你太无所顾忌了吗?!”

  呼延鹏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极目远眺,只觉层层绿色扑面而来:“我当然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但也绝不像你说的那样只为报道一些离奇的故事。我觉得我必须坚持一种社会良知,不要以为年轻人都是行尸走肉,我们也有灵魂,而且我们也崇尚高尚的灵魂。”

  徐彤笑道:“那好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并且我也曾有过少年意气、长歌当哭的岁月。人生的悲哀不就是同样的弯路每个人都得走一遍吗?!”

  呼延鹏也笑了,他说道:“徐律师,我们今天在崇山峻岭之上,又是在补天亭里谈论人生,实在也是太贴切了。”

  徐彤道:“你以为我是专门来跟你谈人生的吗?”

  “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重要的事,在这里谈也不会受到什么干扰。”

  呼延鹏看得出来,徐彤的神态是相当认真的,自己不觉也变得严肃起来。

  徐彤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法学院吗?”

  呼延鹏心想这还用问吗?忙说:“当然。”

  “我跟院长闹崩了。”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关键的时候还帮过你。”

  “可是任何帮助也都是有代价的。”

  “那么……这个代价,大到你难以接受吗?”

  “代价就是我在学院学术会上提交的论文一字不差地出现在他的专著里,当然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章节。”

  “有这种事?”

  “你觉得很奇怪吗?”

  “司法界的腐败真是无处不在啊。”

  “可你为什么两眼发光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了呢?”

  呼延鹏被人当场抓到了短处,不好意思地笑笑。徐彤笑道:“你们这些干记者的就是这个德性,走到哪儿都改不了。”

  呼延鹏忙道:“我可以去采访这件事吗?”

  “当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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