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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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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资款都已经化作装修、租金、工资、货品,生意又无从周转,哪里能这么快的归还本金?! 一天晚上算完账,啸风问宝姑:“你那里还有多少钱?”宝姑道:“钱还有一点,是准备下个月交房租的,那个老头很计较的,又口水多多。”啸风道:“先不要给他,分一分,给交集资款的人算一下半年的红利。”宝姑急道:“已经没有钱了,还派红利?!你不是讲笑吧?”啸风叹道:“不先稳住他们,一旦堵上门来,你想关门善后都来不及,现在食通天的生意还可以,总有一点假相……” 宝姑想想也是,第二天就去强颜欢笑地派利息,情绪波动的情况算是稍稍稳定住了。 但是真的没有钱交食通天和汇德丰的房租,老头肯定不干了,天天追着啸风吵,啸风只好说,现在的确没有钱。老头马上端出深思熟虑之后的主意,食通天,店易其主。啸风道:“你要食通天可以。汇德丰也一块拿去。”老头冷笑道:“汇德丰是赔钱货,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你想把包袱甩给我呀?!”“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拿走食通天,不是杀人不见血吗?”“鬼叫你拖欠房租啊,你把房租交来,我屁都不放一个。” 啸风这头的生意,已经是八个窟窿四个盖,盖来盖去都是亏空,个别厂家的货物售出去,等着结算,啸风也只能一拖再拖。租金,一时半会儿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兑现的。 过了几天,老头纠集了几个茶友,均是与他年龄相仿的退休人员,到食通天寻事挑衅,见啸风不在,更是大吵大嚷,逼迫宝姑要么交钱,要么让店。宝姑哪里经受过这个阵势,早已惊得面色死灰。幸亏这时,文革押着菜车回来,危急时刻,也电召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伙人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穿着刚过膝盖的短装喇叭裤,发型新潮,又经过色素护理,是蔚蓝和草绿,随便一站都是甫士(讲究品位的姿势),只差没嚼口香糖,否则一定让人疑是崩克。 这帮“新新人类”,与那几个黄牙秃发的老头对峙,紧张之中略显几分滑稽。 茶友莫名其妙,忙问道:“这是些什么人嘛?”老头看了文革一眼,不屑地冲宝姑扬扬下巴,“没什么,是她那条飞女。”话音未落,文革已经举起一张座椅向他冲过去,紧接着,自然是一场混战。 事态一触即发,当天晚上,食通天宣布歇业。 宝姑、啸风和文革围坐在家中,晚饭也没有吃,苦思冥想,终是一筹莫展,回天乏术。再拖下去,只怕局面更难收拾。 文革的额角有伤,突然低声说道:“爸,你还是走吧。”此话一出,三个人居然都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的确,这段时间他们同舟共济,像一家人一样,自然天成。 宝姑和啸风抬起头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想到天亮,也只有这一条路。”文革面无表情地说。宝姑痛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昏了头……”啸风劝慰道:“别说这些了,赶紧想办法是真。”宝姑哭诉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也只好你赶紧走了……”啸风深感不安道:“那你们怎么办?”宝姑茫然地看着文革,文革叹道:“还能怎么办?!要钱没有,要血有一盆。” 当天晚上,啸风没有回流花宾馆。来广州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在宝姑家过夜。 两个人躺在床上,竟没有半点的陌生和别扭,他们像多年的夫妻那样,相拥着睡去。 这一夜,宝姑睡得特别沉实,特别香甜,根本不像一个即将面对山崩地裂的柔弱妇人。 清早醒来,枕边已是人去床空。想是坐第一班直通车走了。 文革是后半夜才睡着,睡着之后又恶梦不断,早上起床,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怔,才不得不起床、穿衣,去洗手间。穿过走廊,她不觉一愣,发现母亲呆呆地坐在客厅,也没有梳洗。上前询问,母亲递给她一封信和一块金壳劳力士,信是啸风写的。 宝姑、文革:我想来想去,也只能一走了之。我在香港没有什么积蓄,到大陆来投资的钱还是借的。可能世道就不该我发,我也没有什么怨言。这块金劳,是我刚到香港不久,一个迷恋粤剧的阔太太送的,当时也值十几万港纸,几次走投无路,我都没舍得把它卖掉,留给你们活命,不要找我。啸风字。 文革无话可说,也只有陪着母亲枯坐。 宝姑自语道,“怎么像做梦一样……” 一世软弱的宝姑,惟独在这个早上,变得格外地沉着、镇静,似乎已下定决心、面对。面对她难以想象的局面。 她对文革道:“你买一张旅游票,去香港把表还给他,家里的钱,有多少都换成港币带给他,香港那个地方,没有钱是要跳楼的……”文革不快地制止她,“你怎么没有忌口的?!当心说黑人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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