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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81

  星期六的下午,遵义家的门铃响了。

  来访者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智雄请的律师,有些事要跟遵义面谈。

  家里没有外人,柯俊去上补习班了。来访的律师拿出了智雄授意起草的离婚协议,他解释说,柯先生请我做这件事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走这个程序可以不用到单位开离婚证明,这种事还是以不公开为好,柯先生的意思是他当原告、被告都行,离婚条件也由你定,他什么都不要,如果孩子不能跟他,那他希望保留探视权。

  来访的律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见遵义一言不发,情绪压抑,便安慰她道,要不你再冷静地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

  律师走了,遵义心里真是有万千的委屈却又无人倾诉。

  下午,浩雄来看遵义,还给柯俊带了精美的文具,柯俊欢天喜地抱着她的礼物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遵义满脸愁云,浩雄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遵义便把离婚协议书拿给他看,浩雄一时无话。遵义说了一句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情实感了……便流着眼泪进了卧室。隔了好一会儿,浩雄推门进来,他不知如何安慰遵义。

  他说,遵义,还记得你在北京时劝我的话吗?……你说生活里不会只有一季春天,只要我们的心不死,一切都有希望。这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此后的每一天,浩雄如果没有时间来看遵义,就一定会打来电话问寒问暖。

  一天,浩雄约遵义去星海音乐厅听音乐会,是国家最高级别的乐团路过时的加演,票价很贵,也很难买到。经过努力,浩雄还是找到了两张票,他在电话里说服遵义一定要去看,因为音乐是最能缓冲人的情绪和情感的,至少你能在两个小时里面忘记一切烦恼。见浩雄如此地尽心尽力,遵义算是勉强答应了。

  晚上7点多钟,浩雄开车来接遵义。

  见到她时,他愣住了,遵义穿着家常的衣服在家里拖地,她说她实在不想去听什么音乐会。

  浩雄突然就火了:“难道你要把家里的地板拖成镜子吗?”

  遵义突然把拖把一丢,爆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心情。”

  “没有心情没有心情,你除了这么自虐式的折磨自己,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智雄走掉了,这就是现实,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都必须面对。你有你的生活,你上有母亲下有孩子,还有一份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工作……这一切都不允许你这样消沉下去,你要想摆脱这种困境,就必须在精神上站起来。”

  遵义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浩雄二话不说的进了她的卧室,他打开衣橱挑了一套衣服,走出来用下命令的语气说:“就穿这套,赶紧去换。”

  听完音乐会之后,浩雄坚持要陪遵义去理发馆。

  在这座城市里,通常是最贵的理发馆关门的时间最晚。遵义说,我明天自己去剪头发,也不用去这么高级的理发馆。浩雄说不行,你已经变成解放区的妇女干部了,不能拖到明天,今晚必须解决。

  他们去了一个很高级的理发馆,陪人可以坐在一隅喝咖啡,看报纸。浩雄为遵义选了一个适合她的发型,洒丽、蓬松,中间夹着一绺栗子色的挑染。

  遵义惊道,浩雄你疯了吗?

  浩雄说,你现在没有思维,还是听我的吧。

  事实证明,浩雄给她选择的发型是最适合她的,她一下子年轻了5岁。

  82

  苦难终是不敌时间的冲刷,当一时的激情过去,生活常常会还原它的本色。

  由于苇一的勤勉与能干,他终于在梦乡公司站住了脚,而且姜世清非常地信任他,他已经可以接触到公司年度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包括公司的统筹与规划,只要对文竹有参考价值的东西,都会以秘密的通道流到爱之巢去。

  一天,姜世清叫苇一到他的办公室去。

  姜世清说:“苇一啊,你听说过法兰克福的室内用品展销会吗?”

  “当然,这是规格很高的一个盛会。”

  “公司已经连续去了几年,跟客户的关系也十分融洽……我最近是真的脱不开身,和几个副总商量了一下,决定就由你代表公司去参加展销会。”

  苇一的心中当然是一阵狂喜,但他看上去非常镇定。

  姜世清便把一张国外客户的软盘交给了他,并嘱咐他一定要买些小礼物送给客户,因为这是必要的礼数。

  从法兰克福回来之后,苇一把所有的外籍客户筛选了一遍,只选择了几个有价值的大客户,他将他们的资料交给了文竹,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这种高危的事情要从长计议,至少要一年后再开始做比较保险。

  文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她怎么可能把苇一的话听进去呢?

  她听说朱广田云游回来了,但是朱广田并没有回家,他好像在外面租了房子,处事十分低调。是律师楼通知她朱广田与她约见的时间,当然还是讨论离婚的事。

  文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苇一根本没有想到,文竹以她特有的商业眼光,认准了一个叫史蒂文的美国客户,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以优厚的回报叫史蒂文改换了门庭,在北美做爱之巢床上用品的总经销。这件事当然引起了姜世清的高度重视,苇一难以幸免地成为他的怀疑对象。

  有一天傍晚,苇一吃完饭后去小区的会所游泳,泳池里的人不多,苇一不间断地游了3圈。

  当他走出会所的时候,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警车。

  苇一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那两个人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架上了车。

  但其实他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姜世清在大街上雇了两个群众演员演的一场戏,警服是在街上买的,警车是借来的,场景更是漏洞百出的一个废弃的仓库。但是心中有鬼的冯苇一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他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被录了音。姜世清说,没有人证明他们用了非法手段取得了这盘录音带,却有无数的人可以证明冯苇一是在高层的会议上,迫于压力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随即,姜世清的手下拨了110报警。

  进了看守所的冯苇一,以各种方式希望与文竹取得联系,但是发出去的任何消息都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最终警方对苇一的答复是,他们到文竹那里调查取证,然而文竹否认她与苇一有任何合谋的行为,她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苇一编造的,但她承认苇一跟她说过可以提供重要的商业机密,其实她也是受害者,被苇一骗去了不少钱财,但是她并没有拿到这些所谓的商业秘密,苇一就出事了。

  面对这样的结局,苇一百口莫辩。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程序性反复,苇一被判劳教1年零9个月,据说已经算是轻判了。他从看守所转到第3监狱时,可以说前几个月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就是:只要出去,一定先杀了文竹报仇雪恨。但结果还是应了环境改变人的那句话,在整齐划一没有自由的集体生活中,在管教的精心教育和帮助下,他变得中规中矩,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初秋的一天,管教对冯苇一说,他的公账上有2000块钱,以后他可以加菜、买烟等等记账就行了。这是监狱里的规定,家属送钱来由管教保管,而且有一本大账,犯人可以在监管下合理消费。管教说是一个姓商的年轻女子交的钱,我们问她要不要探视,她说不用,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听完管教的话,苇一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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