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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爱情是什么?它在生活中仅仅是一种装饰,一旦生活暂时蒙上一层阴影,它总是最先被牺牲掉。

  家里一天到晚弥漫着中草药的特殊气味,令人反胃。

  沈伟的兄弟姐妹隔三差五地来探视父母,提着点心盒子和水果,大声地说着宽慰父亲的话,譬如某某某也是这种情况,活了一二十年呢。他们总是以极大的关切之心,向沈伟和可馨具体指出要这样做,要那样做,但谁都没有接父亲回家暂住的意思。

  拆迁办推倒了父母的老房子,那儿现在成了一片废墟,想想吧,建立起26层的五幢楼群,是不是得二零零零年?!一想到这一远景,可馨不知道自己还指望什么?!

  中年人的沧桑美都是这样积攒而来的吧。

  沈伟家的人为了平息他们心中的内疚,大张旗鼓地上演孝敬老人的正剧。他们走后,可馨要洗菜杯、扫地、拖地,整理孩子们乱跳乱闹乱扔东西的沙发。

  她永远要微笑着待客,没话找话。她真够了。

  她回父母家探望天宜,只要露出半句牢骚,父亲就会严肃他说,你要顶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尤其不要埋怨沈伟。这就是她的父母,他们决不会说你当初要是嫁给洛兵哪有这种事。他们跟小市民的差距是多么大啊。

  烦恼,根本没有保持现状的意思。一天晚上,将近12点了,可馨和沈伟刚进了卧室,婆婆就尾随他们进来关好门,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你们不用这么愁眉苦脸,我们有钱了。”

  她的双手背在后面,眼睛里流露出按捺不住的狡狯之光。可馨和沈伟面面相觑,以为她会猝然地拿他们所浑然不知的传家宝,玉器还是黄金?

  她拿出一块红绸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劳力士镶钻手表。在可馨和沈伟四只眼睛死死盯住钻表时,她说:“最少值两万。”

  沈伟狐疑道,“你这是哪儿来的?”

  婆婆说,她今天回单位领退休金,在表店门口碰上一个心急如焚的等钱用的人,他们两千块钱成交。

  沈伟一下用手捂住前额说:“完了。”好一会才无力地问道:“你哪来的钱?”婆婆遣:“是可馨叫我顺路买安宫牛黄丸的。”沈伟狠狠瞪了可馨一眼:“谁叫你把钱给她的,买药本来是你的事。”

  可馨懊丧地无言以对。

  婆婆奇怪地看着他俩,“这怎么了?转手就是十倍的钱。”她掂量着手中的钻表。可馨道:“妈,你上当了,报纸上天天登这种骗局。”婆婆笑道:“我是什么人?我会上当吗?路边就有一个修表师傅,我让他打开表,鉴别了真假。”

  沈伟无力道:“那还不简单,他们是一伙的,你知道钻表鉴别费是多少钱?一百二。再说镶钻金劳,哪有两万的价,最少也是二十万。”

  婆婆始终也不相信沈伟和可馨的话,一遍遍地复述她的买表过程,复述卖表人的忠厚、老实以及他忍痛割爱时的怅然与可怜。

  第二天,沈伟请了两个小时假,带他母亲去李占记钟表行,花一百二十块钱,换来老师傅金口一言:假的,价值不会超过二百块钱。

  那段时间,床上躺着一对病人。

  沈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原有的潇洒和闲情逸趣在他身上荡然无存。夜里回家的时间从十一二点继续后移,有一天晚上,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冷不防可馨猛然拉亮大灯,时针指向两点整。

  可馨端坐在床上:“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沈伟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我没干坏事。”

  可馨道,“既然你没干坏事,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

  “我不想说。”沈伟拉灭了大灯。

  那段时间有消息传来,洛兵当了贸促会的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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