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欣 > 爱又如何 | 上页 下页


  一时,可馨不知是向领导汇报杨副处长的劣迹,还是向大亚湾揭露男人的卑鄙。

  问沈伟,沈伟毫不犹豫他说:“告发他,因为目击者总是最危险。”

  可馨道:“杨副处长把入党的事看得很重,如果我告发他就堵了他的官道,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想捞个一官半职?!这就太可笑了。再说这种事,要是有人告发,也该是大亚湾或者杨副处长的老婆,我算干什么的?!”

  沈伟道:“你不要相信善有善报,有时善良恰恰导致恶果。”可馨气道:“又不是我做错事,凭什么我遭报应?!反正我不想落个想当官的臭名。”

  沈伟突发奇想道:“可馨,这不真是你的一个机会呢,王处长信任你,你又入了党,杨副处长又这么不争气……”

  可馨黑着脸打断他:“变节行为。什么芝麻官,能叫我朱可馨尽折腰?笑话。”

  “不信你就看着吧,你会为这次心慈手软而付出代价。”沈伟拍拍可馨肩膀,很轻松地说。显然,他当时也不知道代价会大到什么程度。

  三个月之后,可馨和杨副处长成为中共正式党员。

  半年之后,王处长退居二线,杨副处长扶正。

  九个半月之后,出版局改革试点,全面推行招聘制。管理处仅可馨一人没有收到聘书。

  杨处长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一如既往地不与可馨单独谈话。其他同志感到奇怪,杨处长也不做任何解释。

  一天,可馨去洗手间,大亚湾正在里面对镜整容,见可馨灰着一张硷,有些尴尬道:“……我知道你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佯……为这事我跟他大吵一架……”可馨没表情道:“你不用说了,我会提出辞职。”

  这话可馨是赌气说出来的,本以为处里的同志得知后会为她声援,讨个公道。毕竟这几年她是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而且无所求,该是有目共睹的吧。然而处里的反应相当沉寂,一是杨处长上台,大家都在观望,不敢造次,二是不管怎么说,可馨原先得王处长的宠也无形中开罪其他人。这种反应实在让可馨心冷。这时沈伟才说:“你后悔了吧。”可馨嘴硬道:“我又没做错事,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沈伟道:“他想激怒你,叫你自然消失。”可馨道:“我就不信离开出版局,就得去五星级酒店做厕所大婶。”沈伟道:“你不是要辞职吧?”可馨道:“我就是要辞职!”“你这又是何必?我帮你一块办调动,不信找不到一个好单位。”可馨急道:“现在哪个好单位不是人满为思,调工作,就算快也得一年,我在管理处再待一年,就该被精神病院管理了。”

  辞职的念头就这样在可馨的思绪中一发不可收拾,一天24小时她只做一件事就是反反复复考虑利用现存的关系网,找到一个最佳落脚点。

  权衡了半天,她最终选择了洛兵,他在省对外经济贸易促进委员会当人事处长,洛兵的父亲与可馨的父亲是老战友,又住得门对门。向洛兵开口,可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就像找自己的大哥办事一样。

  可馨给洛兵打电话,洛兵果然说:“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拿档案。”这话令可馨当场热泪盈眶。心想,到了贸促会虽说也是招聘人员,但至少心情舒畅,不用受杨处长这种人的鸟气。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于可馨来说,辞职是一件大事。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实在太烦了,又要推醒沈伟,坐在他身边说:“我真的辞职了?!没有保障了,万一没有工资拿怎么办?你到底支不支持我?!”沈伟看着惊慌失措、大乱方寸的可馨,疼惜地搂住她说:“你这个样子,不辞职也会生病,那就辞吧,就算出什么意外还有我呢!”可馨遂抱住沈伟的脖子哭起来。

  她一下子感觉到爱情的伟大,一个人可以在现实中拚杀得遍体鳞伤,但有爱情的抚慰,到底不同些。她甚至反过来同情大亚湾了,如果她出现了危机,又能在哪一处臂膀那里靠一靠呢?最终也还是舍身自救吧。

  三天之后,可馨正式交出辞呈,果然如沈伟分析的那样,杨处长希望她自然消失,看完辞呈便拿起电话通知人事部和财务部给可馨办手续、除名。

  洛兵派人来取走了档案。

  可馨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清理抽屉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她的内心里不是不空虚的,大学毕业后分到这里,一口气干了六年,从未迟到早退,就是现在打开她的工作柜,分档、整理、交接也都是清清楚楚的。生了天宜,她没有多休一天产假,把孩子在母亲那里一放,又开始了全省清查盗版书的工作。然而这一切抵不上杨处长轻轻一提,她便连根拔起。

  杨处长亲自给她做了鉴定,上面是数不尽的优点。

  可馨突然对父亲的崇高信仰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望。

  处里有同志捧着热茶杯来到可馨的桌前:“可馨,在外面发了大财,可不要忘了我们哦。”可馨勉强笑笑算作回答。这种酸溜溜的话她已不是第一次听了,现在局里上下都在传她耐不住清贫,要下海发财,真不知道这比想当官的名声是高尚一点,还是更卑微?就在她准备彻底离去的时候,沈伟打来电话:“可馨,先不要辞职,今晚回来我有话跟你谈。”

  可馨完全能感觉到沈伟语气中的沉重,但她已没有耐心小心伺候,她真够了,所以把怨愤投给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晚了,我已成自由身。”不等沈伟回话,她冷冰冰地挂上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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