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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也许你知道的情况不少,不过你肯定还有不知道的内情,我再告诉你一些……”

  “现在还用不着。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佟大雷远去的身影,吴为双脚一并,使劲往空中一蹿。想不到——脑袋糨糊的自己,居然降伏了“安史之乱”!

  这种人要是被敌人抓了去,不当叛徒才怪!

  他的一生,怎么就能叫“革命的一生”?

  算了,吴为不再多想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物,她还得面对将来。

  看看表,已是下午两点半,来不及吃午饭了,她还得赶快到邮局发电报。吴为常常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饭,瘦得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她那两个并不厚实的肩,现在已如铁丝窝成的简易衣架。出门前接到茹风的电话,说是朋友们磋商后给胡秉宸写了一封信,让他回来承担责任。到了现在,胡秉宸再不能躲在后面不站出来了。

  胡秉宸说:“我马上回来,与吴为生死与共。”

  知道朋友们是为她好。可是胡秉宸站出来干什么?承担责任?承认追求过地?承认他们相爱?

  那不是自投罗网?

  那不是要胡秉宸的命?

  无论如何不能让胡秉宸回来。

  到邮局发了一个“平安无事,万勿回京”的电报,才算松了一口气。

  发完电报,又买个面包来啃。面包不很新鲜,更是干硬得难以下咽。佟大雷左想右想,想不出对付吴为的办法,只好寄希望于他的暗杀对象胡秉宸。除了胡秉宸,吴为能听谁的调遣?

  于是坐下给胡秉宸写了一封信——秉宸同志:

  想同你谈谈吴为。信得写很长,慢慢看吧。

  原来想等你病好后面谈,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希望你像看小说一样,不要激动,我们已经到了耳顺之年,何须激动?总以保重病体为本。

  一、先说你病后的一段情况。你住入监护室后两天,医院给部里有关领导打电话,说是病情严重,而病人、家属与医院又不合作,部里要我到医院谈谈。正在此时,吴为来到部里到处找我,还要往党组会议室闯,像发神经病一样。陪同前来的一个女同志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说吴为有急事需要与我面谈。我到约定地点后,她将与你的关系告诉了我,而且哭得限厉害,并说只有她才能救你,要我把白帆撵走,由她来护理你。我听后真如晴天霹雳,在此之前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此事,但看她那样伤心,十分感动。我说,此事为什么不早说?但目前来说极不可能,第一,老胡的病情严重,医生说有百分之七十的危险,一闹就会激化;第二,白帆不会买账;第三,闹开了对男女双方都不好,你既爱老胡,就应该为他想想。

  她一直在哭,像是要晕倒的样子。回来后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不想过问(原因下面再说),又想应该设法使事态冷下来。第二天她又打电话找我去,起初我推诿,她坚持要我去。下午三时我到了她家,并对她分析,认为她与你的关系不太可能,目的是让她冷静。最后我说:一不要影响老胡的病情;二希望她不要因此生病,此时她已像害了大病;三希望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总的来说,对你们的事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大约-个多小时我就走了。

  第三天,常梅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空,她要和胥德章来看我。一见面常梅就告诉我,吴为见了她,并带去了你给她的两封信,希望得到常梅的帮助。

  常梅和胥德章二人间我怎么办。我说,依我看,第一,对胡吴间的事不置可否;第二,对吴为反应的情况,你们二人可推说不知道,等了解清楚再说;第三,劝吴为冷静,不要扩大化。

  最后我与他们二人约定,此事不能外传。

  又过一两天,我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白帆打电话给我,要到吴为单位告她。我马上到你家劝阻白帆不能这样做。第一,对老胡的影响不好,对吴为无所损失;第二,据我所知,老胡的责任更大,这样告,结果可能适得其反。白帆被我劝住。

  你儿子杨白泉也要找吴为算账,同样被我劝阻。

  有天白帆来到我家,说,最好将此事了结一下,问我能否和你谈谈。我说谈谈可以,怎么谈?谈多深?对病情影响如何?你们考虑一下,然后告诉我再定。第二天白帆打电话给我,认为不宜谈。

  二、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在吴为白帆闹得最凶的时候,我心里实在不安,如果不向组织汇报,出了事我在组织上要负责任的。可也不能向党组党委谈,只好同“那位”商议。他说他早就知道,但你脾气不好,难以接受意见,所以此事最好听其自然,适当防范。最后我们彼此约定不向外扩散。

  一天,吴为不知从哪里听说“那位”当着许多人谈了这件事!

  我赶快去问“那位”是否向什么人泄露,他坚决否认。我私下认为,或许同他老婆谈过,但他说“连老婆也没说”,不知吴为的消息何来?

  三、说说我和吴为的关系。前年在部里召开的一个会议上认识,那时我正和某部打官司,桌上放了那封信,她要看看,我给了她一份,又不是什么秘密。第二天她告诉我她觉得我很冤,我深为感动,人生难得知己。后来也没通过我,就把我那封信在会上念了,我知道后自然很生气,也无可奈何。印象不坏也不好,谈不上什么,她到山区体验生活时我到车站送她,又写了一封表达感情的信,她只写了两句诗:此身巳作沾泥絮,不随东风舞轻狂。现在知道她是一心向你的。她从山区回来后来往不多,随后我到南方,仍给她写信,谈谈游历的感受而已,回来看到她给我的一封挂号信,把我大骂一顿,以后绝了往来。我有文人习气,去年九月又给她寄了一些诗,有时为了提高她的写作木。平借给她一些有关意识形态、一般动态方面的文件,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而已。这大半年来往更少,现在她要报复我,公布我给她的信。公布好了,还说我违反纪律,把文件给她看,此人真是心毒手辣!我请你有机会转告她,遇事不要过分、欺人太甚,我也不是好惹的,到那时我要自卫,人生六十怕什么,我既无名又无利,一晶老百姓。最近我正在请求离休,她如果这样欺负我,我一定奉陪。

  四、说说我和你的关系。政治上有“一些”共同语言,不完全一样,你的为人我一直认为正派,五二年我在狱中还给华东局写信保你无事。自然也有不愉快的地方,其一,五九年后对我缺乏人情味,有点世态炎凉之感。其二,“文化大革命”我最困难的时刻找过你三四次,那时你已工作,或不在家或不见,这也是本分。你“那位”对手,逢年过节还要看我一下,当然,那是办外交,我也并不感激,不过你似乎有些过分。其三,后来与我谈及工作时,你转达“那位”意见,要我担任副主任,虽然你说要我到另一个单位去。我不是想做官,但这是对运动的结论朋友事先就向我打招呼:“不会让你做什么工作的,就是让你当办事员也干,让他出洋相、”此时你已是副书记,就你的地位身份,总可以和“那位”谈谈,何况我们朋友一场。但你顺从了,我非常不解!其四,在工作思路上有同有不同,我觉得你肯用脑子,但形而上学的地方不少,尤其最近几年脾气很怪,连对同级如德章等人都没有好颜色,大家同事,哪能这种态度?符合原则和党员标准吗?我是不足道的,以前我的脾气之大,更无道理,运动中自然只有被打被骂的义务,更谈不上发脾气了,这也教育了我。最近听说许多同志还是怕我,可能我的群众观点还差得很远。但人们背后对你有意见,尤其司局长以上,非常之大。“居颐气,养颐体”,是否如此,请于思之。五、我为人卑之不足道,但自信还不是一个玩手腕使诡计的个人,当然气量也很窄。五二年华东局怀疑我是“大老虎”,上头那位领导同志没有为我说句公:逗话,以后虽向我道歉,五三年他带领大批人到京,其中有我,但我拒绝了。后他多次带信邀我去他家,但直到他过世都末见面。还有“那位”,五九年在处理我的问题上很草率,与事实有很大出入,直到今天有人约我去看他,我也没去,也不想去,还是他来看我。

  六、最后关于你们的事,自然你是深思熟虑过的,不容置喙。如果有机会,你也愿意,自然可以谈谈,如你不屑一见,我也会自爱的。此信拉拉杂杂.让吴、白看都无不可。

  愿你早日恢复健康!

  佟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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