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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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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表示自己不在撒欢,呲出上牙,喉眼里“呜噜噜”地响。 “黑子!”凤儿急了,脱下鞋对黑子扬起来。 铁梨花也叫着:“黑子!咋不认识人了?!这是牛旦啊!” 黑子不理大家,仍然对牛旦呲牙咧嘴。 “黑子!”柳天赐唤道。他声音不大,就像父亲唤孩子:“不兴这么小心眼,啊?” 黑子马上放开牛旦,回到了天赐面前。 “这货妒嫉牛旦哩!”天赐指着黑子,说着便大笑起来。“这货寻思着,它和凤儿是姐弟。牛旦一来,得让它当舅子!它可不想当舅子!”天赐很久没这么笑了。黑子跟了他七年,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它,对他的孝敬不输给柳凤。 牛旦从地上爬起来,也憨憨地一笑。 “柳凤,还不给牛旦擦擦,那屁股上坐的是鸡屎不是?”梨花说着,也笑了。 牛旦还是盯着黑子,黑子也盯着他。 “我看它不是黑子。”牛旦说。“黑子颈口有几根白毛。” 牛旦这一说,人们惊诧了。这个黑狗颈子上只有一道疤。显然它被人绑过,用很粗的绳子绑的,它挣开了。 “黑子还能错?”天赐说。“它就是变成绿的、七彩的,在我这儿还是我那老黑子!” 柳凤拿块湿抹布,递给铁梨花,“梨花婶替他擦擦吧,人家可不愿我给他擦。” 梨花接过抹布,蹲下身,刚擦到牛旦的腿上,他猛一个趔趄。 “哟,腿还真让这畜生吓软了?”母亲说。 柳凤在厨房里叫道:“牛旦,拉风箱来!” 天赐做个鬼脸,对铁梨花笑笑。梨花把脏了的抹布往树根下一扔。 吃晚饭的时候,梨花说起赵元庚抓获日本古董走私犯的故事。 “我不信,”天赐说,“谁不知道狗日的赵元庚是汉奸,他砸了那个瓷枕头,是给他自己留后路呢!万一仗打完了,日本人全滚蛋了,赵元庚让你们记着他有那么个抗日壮举。反正那东西又不是砸日本人的炮楼。” 梨花说:“好好的东西,他砸它干啥?假的呗。只要是真货见天日了,黑市上就有假货拿出来。有真的,假的才能乱真。自古不都是这样?假货还会不止一个。东一个、西一个,你就给弄迷了。” “咋是个假货呢?”牛旦问。 “连黑子是真是假,都难辨认,何况几百年前一件瓷器。”梨花顺着自己的念头说。“我看,这狗说不定是黑子的冤魂。” 大家都停下咀嚼,瞪大眼看着她。灯光照着她深深的两只眼。她带些促狭地一笑,这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带几分鬼气的冷艳吧?这就是她姐徐凤品说的七分人间三分阴间的美貌吧?…… “既然黑子回来了,咱们审审它,让它说,咱栓儿上哪儿去了。”梨花撕下一块单饼,唤道:“来,黑子。” 黑子不动。 “来呀!”柳天赐说。 黑子不卑不亢地走过来,不卑不亢地接过铁梨花给它的饼。 梨花说:“我问你,你是黑子吗?黑子可不跟我这么生分。”她指指天赐,“还非得他答应,你才吃我的东西?我能毒死你不能?” 黑子朝她轻轻摇了摇尾巴。 “你把你的少主人栓儿丢哪儿了?”梨花逗耍地跟黑狗说:“要不就是栓儿把你丢了?” 黑子张开嘴,舌头耷拉出来,两只眼显得愁苦悲伤。 “你的少主人把你丢在什么地方啊?是洛阳啊,还是西安呐?……把你丢在客栈里了吧?那客找摆的是紫檀的床,描金的柜,红铜的尿盆儿,挂的是印度纱的帐幔,铺的是苏杭的绣被……这客栈里呀,婊子都跟天仙似的,一个婊子一夜值一亩好麦地的钱,是不是,黑子?你那少主人栓儿可有钱呐,从老墓道掘出来那个瓷枕头可是值半座洛阳的价呢……” 牛旦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 母亲朝儿子看一眼。又去“审”那黑狗。 “你咋不答应我呢?我说的是真的,你就叫一声……” 天赐这时从桌子边上站起来。 “你是说,栓儿把那个真鸳鸯枕卖出来了,所以黑市里就出来假货了?” “这只有黑子知道。”铁梨花仍然一副游戏的脸,“那还得它是咱原先的黑子。冒牌黑子就不知情了。我看这黑狗也不像咱那黑子,跑来混吃咱的油渣,吃肥了就野出去了。……你要是黑子,就吭气,啊?” “我的黑子我还能认不出来?”天赐说。 黑狗马上胞回到他膝下。 “黑子,过来!”梨花又叫。黑狗不情愿地走过来,一面回头朝天赐吐着舌头。“坐下。”黑狗不情愿地坐下了,脸仍朝着天赐,要他给它做主似的。 “你下巴下的一圈白毛哪儿去了?”梨花说。“没那一圈白毛,咋证明你不是个冒牌黑子?” 黑狗朝着天赐吐舌哈气。天赐站起来,走到黑子边上,摸了摸它的下巴,却摸到了那块伤疤。 “就算你是黑子,你回来了,你那少主人栓儿是不是会跟着回来?谁绑了你们?”梨花说:“……栓儿这会儿是不是还给绑着呢?……” 这一说凤儿脸色变了。栓儿难道还给人绑在哪里,而黑狗挣脱了绳套回来报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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