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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何场长声音才落,大家一齐鼓掌,说:“何场长这是专业水平了。”

  轮到侯村长了,他斜着眼睛,拖长声调唱道:“这个女人哪不寻常。”阴阳怪气得很到位,众人又鼓掌。阿庆嫂指指侯村长,唱道:“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同样博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便进入正常程序。何场长唱:“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阿庆嫂唱:“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侯村长唱:“她态度不卑又不亢。”阿庆嫂唱:“他神情不阴又不阳。”何场长唱:“刁德一,搞的什么鬼花样。”阿庆嫂唱:“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侯村长唱:“我待要,旁敲侧击将她访。”阿庆嫂唱:“我必须,察言观色把他防。”侯村长唱:“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唱毕,大家大声鼓掌。侯村长和何场长两位回到座位上,喝茶润喉。阿庆嫂则提着铜壶,转身要去续茶,袁芬芳上去扯住她,解下她的围裙围到自己腰上,又要过手绢,一边甩着,一边绕了半圈,问大家像不像阿庆嫂。大家说:“像像像,你也唱两段吧。”袁芬芳说:“唱就唱。”开始运气。可要开唱了,又摇摇头,说:“不过独唱没多少意思。”众人就要何场长和侯村长再上去唱一次。

  还是杨登科懂得袁芬芳的意思,按住两位,说胡传魁和刁德一就免了,也该郭建光上场了。大家觉得有道理,就怂恿董志良上。董志良推辞了一会,还是离了席。

  董志良对郭建光的唱词也是很熟悉的,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朗声唱道:“穿过了山和水沉睡的村庄,支队撒下包围网,要消灭日寇汉奸匪帮。组成了突击排兼程前往,飞兵奇袭沙家浜。将尖刀直插进敌人心脏,打他一个冷不防。管叫他全线溃乱迷方向,好一似汤浇蚁穴火燎蜂房!说什么封锁线安哨布岗,我看他只不过纸壁蒿墙。眼见得沙家浜遥遥在望,此一去捣敌巢擒贼擒王!”

  袁芬芳学着阿庆嫂口气,上前对董志良说道:“翻过了这道墙,就是刁德一的后院!”然后唱起来:“敌兵部署无更变,送去的情报图一目了然。主力都在东西面,前门只有一个班。民兵割断电话线,两翼不能来支援。院里正在摆喜宴,他们猜拳行令闹翻天。你们越墙直插到当院,定能够将群丑一鼓聚歼!”

  楼前唱得正投入的时候,何场长免不了要举了相机,又咔嚓咔嚓一番拍摄,用何场长自己的话说,又留下了永恒的瞬间。

  两位唱毕,大家自然又是热烈鼓掌,称赞二位金声玉调,唱得的确不错。

  又热闹了一会,侯村长结了账,大家尽兴离座,跟阿庆嫂告别下楼,上了竹筏。顺水漂了一段,又看了两处自然景观,就近进了一户水边人家,吃了顿农家饭菜。杨登科先吃完饭,租了路边的出租摩托,飙到芬芳山庄,开了蓝鸟来接人。

  回到山庄,几位准备分手。柴老板仍坐袁芬芳的车回城,董志良重新上了蓝鸟。跟何场长握手道别时,董志良说:“何场长把今天拍的胶卷拿出来吧,我带回城里去冲洗。”何场长说:“也行,我好省一笔冲洗费。”从包里掏出那两筒胶卷,要往董志良手上递。杨登科接过来,说:“这事就交给我吧。”

  说了再见,杨登科就发动蓝鸟,朝已经上路的袁芬芳的小车追去。进了城,又一齐赶到柴老板下榻的宾馆。董志良和袁芬芳要陪柴老板商量芬芳山庄的事,杨登科准备去找洗相的地方。临走董志良吩咐他,宾馆离市委只几步路,不用来接了。

  出得宾馆,跑了几百米,杨登科习惯性地望望后视镜,见一部没挂牌照的凌志轿车跟了上来。杨登科也没怎么在意,想起市政府隔壁有一家照相馆,不久前还陪聂小菊去那里洗过照片,效果不错,于是一打方向盘,往市政府方向开去。

  过了几道街口,转了两道弯,快到市政府了,杨登科又下意识朝后视镜瞧了两眼,发现那部凌志车还跟在后面。贵都城里的主要街道也就那么几条,后面的车多跟一段距离,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那部凌志车没有牌照,显得有些神秘,才让杨登科产生了警觉。不过青天白日的,担心一部没牌照的小车,完全没这个必要,杨登科心里才坦然了一些。

  可到了照相馆门口,杨登科见凌志车依然跟着,便改变了主意,没有停车,继续往前开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凌志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防着点为好。

  想不到过了两处街口,凌志还在后面紧紧贴着。

  杨登科故意放慢了车速。别的车超了过去,偏偏凌志仍跟屁虫一样咬着自己的车尾。杨登科心里就收了一下。

  来到另一处街口,杨登科看看前方的绿灯显示屏上的绿格快完了,突然加速,同时方向盘往左一打,上了横在前面的街道。再看看后视镜,见那部没牌照的凌志刚越过斑马线想跟上来,便被横过去的车流堵住了。

  杨登科得意地吹起了口哨,仿佛取得了一个多么伟大的胜利。

  只是杨登科百思不得其解,车上没啥值钱的东西,自己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处处与人为善,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每天又呆在单位里,跟外界几乎没什么交往,不可能跟谁结下冤仇,那部凌志车跟着自己干什么呢。

  杨登科也没心思再回市政府那边去了,见前面有一家照相馆,就将蓝鸟靠了边,拿着那两筒胶卷下了车。

  就在杨登科登上照相馆前的台阶,掀开帘子正要进门时,猛然瞥见那部没牌照的凌志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巷口。杨登科心里一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冥冥中杨登科预感到这恐怕跟自己手上两筒胶卷有些什么联系。为了证明自己的预感,杨登科不再进照相馆的门,特意把两只胶卷从纸筒里取出来,塞进内衣口袋,转身走下台阶,顺手将空纸筒扔进了街旁的垃圾箱,然后回到了车上。

  开出一段,伸出头往后一瞧,那部凌志已停到刚才自己停车的地方,只见两位彪形大汉下了车,一个奔入照相馆,另一个跑到街边,在垃圾箱里翻起来。

  他们的意图再也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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