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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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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对方甩出一叠齐崭崭的钞票,申达成准备接钱交货的时候,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回头一瞧,是身着制服维持市场秩序的保安。申达成以为自己这么出售铜净瓶,违反了市场行规,保安出面干预来了。不想正要解释,保安说:“你不是阿申吗?不认识我了?我可注意你一阵子了。” 申达成睁眼细瞧,觉得这保安还有些面熟。又在他帽檐下发现一条栗色刀疤,才猛然认出是自己的初中同学曾疤子,当年班上的打架大王。额上的刀疤就是大打出手时留下的辉煌战果,同学们都叫他曾疤子。二十多年过去了,面目已非,这刀疤却依然如故,申达成一时没认出人来,却认出了刀疤。 申达成一拳擂过去,乐道:“好你个曾大疤子!想不到当年的土匪摇身一变,做上人民保安了。”曾疤子说:“什么人民保安!周末市场人多,临时请我来看管看管,披张青皮,吓唬老百姓的。”申达成笑道:“现在就老百姓好吓。”曾疤子说:“不吓吓老百姓,还敢吓你们当官的和有钱的?据说你在机关里还混得挺不错?”申达成说:“什么不错不对,勉强餬口而已。” 同学俩你说我笑的时候,那两个外地汉子并没死心,一直守在旁边没走。申达成也惦记着人家手上那把哗哗作响的现钞,要曾疤子稍等片刻,先点了钱,交了货,再跟他唠。曾疤子每个星期要在市场上逛两天,多少懂点行情,见申达成这个铜净瓶与摊子上的似有不同,生怕他五千元卖掉吃亏,将铜净瓶一把夺过去,说:“五千元怎么就出手?”拽过申达成,往回便走。 甩开两位外地汉子后,申达成不满地说:“看你把我到手的生意给黄了。”曾疤子说:“我认识那两个外地人,是老牌文物贩子了,他们既然愿意出五千元买你的货,说明你的货远不止这个价。我带你到街口的乔老爷那里去走一趟,让他给你估个价,保证这里的摊主和搞收藏的人抢着要你的货。” 申达成只得尾随曾疤子,朝街口走去。一路上,曾疤子介绍说,乔老爷是楚南城里的顶级收藏家,谁要收购或出手收藏品,都会找他估价,他开句金口,文物摊主和搞收藏的人没有不认的。 出得街口,转进一条小巷,走上百来米,迎面一扇红漆木门。曾疤子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走过穿堂,进入一间偏房,见有一老头立在地上,手拿放大镜,瞧着壁上的古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把个小手壶,不时啜上一口。这自然就是乔老爷了。曾疤子走上前,省去乔字,直接唤了声老爷。乔老爷缓缓转过身来,说:“是疤子。” 有意思的是,乔老爷满脸络腮胡子,头上却是秃的,不大容易看出他的年龄。曾疤子也不怎么客气,只说:“今天又要麻烦老爷了。”拿过申达成手上的铜净瓶,递到他面前。乔老爷搁下手壶和放大镜,将铜净瓶握在手上,上下里外看了几眼,又放耳边敲敲,说:”八千元出手,不亏。”也就这几个字,再不肯吱声。 曾疤子看来是知道老人家脾气的,也不多嘴,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瓶酒来,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拿过铜净瓶,扯扯正在发怔的申达成,朝门外走去。 出了门,申达成才嘀咕道:“这么简单?”曾疤子笑道:“复杂的也有,交上百分之一至五的估价费。”申达成说:“什么估价费?”曾疤子说:“比如今天你的货值八千,按百分之五得拿四百给乔老爷,这就是估价费。当然货值越高,估价费比例相对有所下降,比如十万元以上的货,按百分之一到二的标准,拿一两千。”申达成说:“我看今天你的酒也就一百多元,没到四百嘛。”曾疤子说:“我介绍的朋友,不过随便表示点意思。” 回到市场上,走到就近一家摊位前,曾疤子将铜净瓶往摊主手上一递,说:“乔老爷刚估的价,八千。”摊主接过铜净瓶,二话不说,立即点了八千元现钞。申达成的眼睛顿时花了花,心想如果给了那两个外地贩子,自己不是亏了整整三千元? 收好钞票,离开摊位,申达成低声对曾疤子说道:“摊主还真痛快嘛,你说乔老爷估的八千就八千。”曾疤子伸出拇指,往自己身上点几点,说:“我疤子拉的生意,他能不痛快么?何况乔老爷说八千,说明货值八千,再往摊子上一摆,出手时便远不是这么个数,至少可净赚两千。” 要出市场了,申达成拿出四百元,往曾疤子手上塞,说:“多的你不会要。这么点小意思,还请收下。”曾疤子知道申达成出的是估价费,却不肯接,说:“我们老同学一场,我收这个钱,岂不是不地道了?”申达成说:“怎么不地道?今天不是你帮忙,那只铜净瓶也卖不了这个价。”曾疤子说:“这也是你的货值钱,看你把功劳都记在我头上了。” 推让了一阵,曾疤子最后还是拿了三百元。算来抵去那瓶酒的钱,这半个多小时,他就赚了一百多。 跟曾疤子分手后,申达成也算起账来。八千元的售价,除掉成本五百和给曾疤子的三百,净得七千二。想想世上哪有这么好赚的钱?申达成不免感激起冯国富来。如果不是冯主席收着车钥匙,你不可能到范委员那里去弄只铜净瓶,铜净瓶送到冯家后,冯主席不退给你,你更不可能拿到文物市场上,转手赚回这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申达成脑袋里还晃悠着那叠亮花花的钞票,兴奋得难以成眠。得了好处,自然不可忘了好处是怎么得来的,申达成打算感谢感谢冯国富。只是不知怎么感谢才好。送钱送物,显然不行,冯国富不是那种轻易能被钱物打动的家伙。那就只好等着瞧,有机会再说。 不想第二天下午,机会就来了。 按冯国富电话里说好的时间,申达成提前赶到水电局。听到喇叭声响,冯国富很快下楼,上车赶往杨家山家。杨琴姐弟俩早将行李搬到楼下,车子停稳后,申达成便下去开了尾箱,帮忙放好行李。杨进仕要送姐姐到火车站去,杨琴不让,说爸那里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要他快回医院。说着泪水早下来了。冯国富笑道:“进仕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姐送上车的。”杨进仕哽咽着,已说不出话来,只知点头,挥手示意杨琴快上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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