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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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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个山根下,翟志耘叫停,说前面没路了,得徒步。 大家于是就下车走。翟志耘从车后拖出了四个包,每个男人发了一个,说,“大家都别摆首长的谱了,一人扛一个。”岑立昊掂了掂,包很沉,再看刘尹波和范辰光,好像手里的包都很轻。岑立昊说,“老翟你搞什么名堂,我总觉得这不像来看病人。”翟志耘说,“你们当官的,甩手掌柜当惯了,我只好替你们准备了。这不是看病人是干什么?看病人能空着手吗?”岑立昊不吭气了,只好扛着包走。 爬了一段坡路,向东南方向绕过一个山腰,大约走了里把路,眼前豁然开朗,下午两点钟的阳光从树梢上斜斜地落下来,在附近的山坡上溅起斑驳的光晕。一条小河宛若飘带,似乎是从山根的竹林里款款而来,在两山之间一块隆起处挂成一道瀑布,阳光就在这瀑布上描绘出大大小小的虹环,扑朔迷离。瀑布上游横一道毛竹扎成的排桥,宽约四五尺,长约四五丈。 过了桥,翟志耘指着远处山沟里的一片村庄说,到了,前面就是陀螺村。 范辰光说,“这里看起来还真像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就凭这地方,我就觉得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苏宁波在这里养病,首先就把心情养好了。” 岑立昊说,“桃园虽好,红尘难离啊!让你老范在这住一个星期你新鲜,住半年你试试。” 范辰光说,“那是,我是个凡夫俗子啊。” 走在岑立昊旁边的陈春梅说,“岑师长你今天说话得平和点,大家现在很难聚到一起了。” 岑立昊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到了陀螺村,拐过两个巷子,只见一幢高墙大屋耸立在山根上,房后苍松翠竹掩映,正房雕梁画栋,院落宽大明净,院墙上还爬着丝瓜藤叶,一片春意盎然。见有人来,先是出来一个老妪,探头看看,又转身回屋了,再出来一个老翁,鹤发童颜,眉高眼深,站在廊檐上,看见一群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说了句:“屋里请吧。” 众人置身此处,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鱼贯进了正房大厅。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堂屋,所有家具都显得陈旧,但黄亮如金,飞鸟盘龙雕刻极其精美,别人还没有往深处想,宋晓玫却脱口赞叹,“天啦,这都是乾隆时期的黄花梨,这一套家具,至少值三百万。” 老翁说,“是来看宁波姑娘的吧?” 刘尹波答道:“正是。” 老翁说,“孩子们,跟我来吧。” 岑立昊觉得这一切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大家无语地跟着老翁,出了堂屋,绕到房后,从后墙小门出去,又是一个羊肠小道,拾级而上,不久就看见了一个亭子,一个盛装的女人坐在那里,走近一看,果然是苏宁波,完全不是岑立昊想象的风烛残年的样子,苏宁波似乎画了淡妆,脸上有些红色。陈春梅老远就喊,“宁波,看看,我给你把生日礼物带来了,四大金刚全到齐了。” 苏宁波站了起来,笑着,热泪流着,连声说:“谢谢,谢谢。” 老翁说,“好,这份礼物来得好啊,四大金刚,如日中天,阳气沸腾,宁波姑娘的病又要好了两成。” 岑立昊和刘尹波对视一眼,彼此的眼光都是困惑的。岑立昊走上去,看着苏宁波说,“生日?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陈春梅说,“你呀,你知道什么?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啊!” 岑立昊讪讪地说,“是啊,当师长我不称职,当男人我也不称职。” 说话间翟志耘已将几个男人扛的包打开了,原来都是食品,岑立昊扛的那个包里,居然是一块硕大的蛋糕。苏宁波满脸泪水,颤抖着说,“翟大哥,春梅姐,真难得你们想得这么细,过这么一个生日,我死而无憾了。” 老翁说,“孩子,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你的病见好,我可是要看着你活蹦乱跳的离开陀螺村啊!” 坐下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一年多,在这个名叫桑谯的老中医的调理下,苏宁波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今天翟志耘说苏宁波病情反复,是往好的方向转化。 但是,苏宁波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苏宁波了,尽管强作欢颜,但是仍然骨瘦如柴,憔悴苍老。苏宁波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块画板,旁边还摞着一叠画稿,竟然是国画,崇山峻岭,苍松翠柏,鱼水花鸟。 刘尹波惊讶地问:“宁波我记得你是学油画的,怎么又画起国画了?” 苏宁波说,“我现在的心态,比较适合画国画,寄情于山水之中,超脱于红尘之外。” 刘尹波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嗯,很有道理。画油画的,素描功底和造型功底好,改画国画,更有深层次的韵味。” 苏宁波说,“我只是随心所欲地画,倒是没想那么多。” 刘尹波说,“要的就是随心所欲,随心所欲既是一剂良药,也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宁波,你在这个地方养病,倒是合适。” 在刘尹波同苏宁波对话的当口,岑立昊知趣地坐在一边,向苏宁波微笑示意。他现在是副师长了,跟刘尹波在一起,处处都要找到副手的感觉。刘尹波意识到这一点了,对岑立昊说,“立昊,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岑立昊说,“恍然如梦。” 苏宁波说,“不仅老了,还病了。” 岑立昊对宋晓玫说,“知道吗?眼前的这个人,在二十年前是我的初恋情人,她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的青春,可是,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我在不该退却的时候退却了。” 刘尹波说,“还有我,宁波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真的暗恋着你,可是听说你和岑立昊好上了,我打落门牙吞进肚子里了,那时候,无论是老岑还是我,都没有想到要决斗,我们本来应该决斗的,不管是跟我还是跟老岑,你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苏宁波说,“还是我自作自受吧,你们今天来看我,对我就是天高地厚了。” 岑立昊说,“你没有错,女人的软弱不是错,男人的退却才是错。宁波你知道吗?那次我到省城找你,确实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方案,但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把你夺回我的身边。哪怕身败名裂,哪怕放弃一切,可是,可是……我最终没有……我最后是撕心裂肺地回到部队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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