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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在我的硬时期,总有一个女人是我的意淫对像。有一年冬天我的意淫对像就是大嫂,她当时是个大个子中年女人,两条大辫子,在那个时期,她那个年龄的女人留辫子,可有卖俏的嫌疑。大嫂的脸也很长,下巴稍有点翘。当时我觉得下巴翘一点好,比较俏皮。脸白白净净的,有点浅麻子。一天到晚老在笑,好象缺心眼的样子。做为意淫的对像,她的屁股太大,腰也比较粗,这都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但是她老是笑嘻嘻的,弥补了体形的不足。我想象她作爱时也是这样笑嘻嘻,这会让我激动不已。

  小孙说,我简直是个下流坯。她希望我永远阳痿下去。但是说了些话之后,她又承认这样说不对。她说她是医生,我是病人,医生不该说病人是个下流坯。现在我们又玩起了那种医生和病人的游戏。她问我那个大嫂是谁,我告诉她说,是我们院大崔的太太。她又问,什么院,什么大崔。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从小住在一所大学里,因为我的父母都是该大学的教师。大崔和大嫂是比我父母小十几岁的另一对教师,是我们的老邻居。而且大崔和大嫂都认识李先生,他们是老同学。这件事的背景就是这样。

  我给小孙讲过:那一年冬天我去找李先生,其实就是奉了大嫂之命。大嫂和我说起这件事前,她正蹲在水管前面洗带鱼。而和我说这事时,她站了起来,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套头毛衣,里面衬了一件蓝格子的浅色衬衣。我看到她脖子上有了几道皱纹,下巴也有一点两层的意思,但是大嫂还是满好看的。她对我说,让我去找李先生,让他来一下,有件事情可以照顾到他。我听着这些话,眼睛却在她胸口上看。在毛衣底下,她乳房的样子还是满好看,只是略微有点下垂了。就在这时候,她用洗鱼的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说道:看什么看!快干你的事去。她这种满不在乎的口吻很使我turnon。

  小孙对我说,她也是很不在乎的。这种口吻很难说是医生对病人的口吻。这种口吻使我很紧张。好在她马上换了一种口吻说,好啦,讲你的大嫂罢。那天她叫你去找李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那件事没有什么重要性。大嫂让我告诉李先生,有一批材料要翻译。没有稿费,但是有一点烟茶费,每千字三毛钱。这就是说,你翻译了一千个字,可以抽一支好香烟,或者喝一杯好茶。就是不抽好烟,这笔钱也是太少了。但是李先生答应了干这个活儿。不但如此,他还以取稿子方便为名,搬到了我们院,住到了我的房间里。这件事我已经讲过了。现在我怀疑,每千字三毛钱,就是对李先生也太少了。当年李先生接下这个活,动机根本就不纯。

  比这还糟糕的是,大嫂和李先生开始在我眼皮底下幽会起来。见了面就接吻,手还不老实,李先生那对前蹄老从大嫂的毛衣底下伸进去。我一看见这种景象,就咳嗽不止。大嫂听见了,就说:小陈,你好不好回避一下?我们俩玩哪。当时我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大嫂孩子都老大的了,还这么不自觉,老要玩。而且李先生又老又难看,和他有什么好玩?要玩可以和我玩嘛。除了这些讨厌之处,李先生还得了不睡觉的毛病,白天和大嫂鬼混,翻译稿子,夜里还不忘看他的西夏文,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象他那么大岁数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鬼精神?

  有关大嫂的情形,还有不少可以补充的地方。据说她一贯搞破鞋,年轻时就因为和苏联专家有不正当的关系,被开除了团籍。结了婚以后,还是乱七八糟。大崔也管不了她,只能要求她对丈夫好,对孩子好,在饭菜里别下耗子药。李先生在院里时,大崔气得要命,要打她。她也是满不在乎:要打你就打,只别打脸,打哪儿都成。可以用赶面杖,不准用火钩子----动铁为凶!

  大嫂对我说,她爱上李先生了,甘愿为他牺牲性命。我以为大崔要和她离婚了,但是大崔没提这个事。他告诉我说,大嫂经常会爱上谁,甘愿牺牲性命也有有好几回了,但是她到现在还活着哪。

  只要我肯耐心等待,没准大嫂也会爱上我,甘愿为我牺牲性命。但是我最缺的就是耐性。我绝对不会象李先生那样搞了二十多年西夏文,最后变成一个白痴。我搞什么事都是要么不干,要么立竿见影。

  3

  我和小孙聊天,经常聊到一半,她就说:今天聊到这里罢。再晚睡明早上查房起不来了。然后就钻进被子睡着了。当个住院医师实在辛苦,有时候白班,有时候夜班,睡觉的时间老是不够。小孙的眼窝常常发青,她问过我是不是该涂眼晕。我说你想涂就涂好了,我没什么意见。她说岂有此理,涂眼晕就是涂给你看,你居然没了意见!看到别人忙忙叨叨,我经常感到惭愧,因为我老觉得可干的事情太少。翻完了“Story of O”,就再也找不到象这样的书了。但是我也不能象那种人一样,去干没意思的事情。我们的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是去证明一个定理,或者发明一个体系。比方说,费尔马和爱因斯坦干的事就是这样。但是去证明一个定理往往会掉进陷井里----有些定理可能没有证,遇上了一辈子都会陷在里面。而发明一个体系则谈何容易。想来想去,只有写小说比较有把握。但是自打认识了小孙,我就一个字也没写过。我写的小说,她每一页都要看,这就破坏了我的写作情绪。想想罢,昨天刚写出来的东西,今天就成了谈资,那是多么叫人厌烦。剩下只有一件事可干,那就是睡觉。

  后来我又想把李先生和大嫂的事讲给小孙听,但是她不肯听,说道:我知道,大嫂爱上了李先生,这就结了罢?讲点别的吧。其实那个故事还长得很。用大嫂的话来说,一次爱情就象吃一个巧克力壳的冰棍。开头是巧克力,后来是奶油冰激凌。最后嘴里剩下一个干木棍。我所讲的李先生,连巧克力壳都没化呢。但是小孙不肯听。她说与其听你这些胡说八道,不如到外面去看死人。说完她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了手电,到走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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