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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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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熏果然如孙传芳所预言,向喜和孙传芳又在保定相会了。这年冬天,熏曹锟在保定做六十一岁大寿,孙传芳专程从宜昌来保定祝贺。曹锟这次的做寿惊天动地,直系的各路诸侯除吴佩孚故意不到外,其余全赶赴保定,连奉系少帅张学良也专程从沈阳赶来贺寿。北京的来宾更是数以千计,熏仅十二月八日这天,北京开赴保定的祝寿专列就有四列之多。曹锟还请来梅兰芳、余叔岩、程砚秋等名伶在光园为其助兴。原来宾客如此热心于曹锟的六十一大寿,皆因为曹锟正在为自己贿选总统而呼号。曹锟在北京甘石桥专设俱乐部,为其奔走拉票广散银两。又特别设计了祝寿这个举动。 向喜自汉口与孙传芳分手后,熏便赴保定准备闲居。时曹锟的总督府正在成立谘议局,熏曹锟得知向中和正闲居保定,便遣人到双彩五道庙街邀来向喜,请他出任谘议官。向喜盛情难却,答应下来。谘议官其实是在总督衙门领着薪水的闲职,但曹锟并没有让向喜闲下来。他正热心在保定大兴土木,开通了连接总督府的新开路,熏将原直隶按察使司狱署改建为宾馆。因曹锟崇敬明代民族英雄戚继光,熏特将这宾馆命名为光园。现在他还准备把沿府河六百亩的闲置土地修建成公园,主持修建公园的差事他就交给了向喜。曹锟对向喜说:“知道我为什么单选中你为我主持公园的工程吗?芽因为你久居南方,熏熟知南方的园林建筑,在北方建园林,熏不吸取南方的特点,熏定是乏味之作。咱要借助府河这一河清水,熏把公园建成个赛苏杭。” 向喜说:“苏杭我还不曾去过,熏我只见过汉口的东湖。” 曹锟说:“东湖就东湖,熏比紫禁城里的御花园强就行。我就看不上紫禁城里的御花园,熏小鼻子小眼,熏土巴呛呛的。东一小堆石头,西一小座亭子。” 向喜全身心投入了修建公园的事,他对此颇有兴趣。他想,这又是一种“活儿”。这活儿要干,他还打算干出个样儿来。他凭着对南方大小园林的见识,开始了对府河边这六百亩土地的谋划。他仿照南方园林的布局,在园中广堆太湖石,在堆起的石头下尽开洞天。在近水之处又广建亭台,种植牡丹、芍药。这年直隶省刚遭遇旱灾,当地百姓听说保定建公园用人,纷纷前来报名,向喜对报名者也大为慷慨,来人便收,干多干少每天照样发工钱,并不时多发几个铜子,以款待工人。为此曹锟倒落下了好名声,工人们说,这都是曹锟的大慈大悲。 孙传芳在光园同向喜见面。这天他身着戎装,而缺少军职的向喜只穿了长袍马褂。他们参加完曹锟的祝寿仪式后,孙传芳对向喜说,“咱俩不吃曹大人的宴席了,咱还去马号吃白运章的包子吧,离开保定这些年,我还不时想起白运章的包子。”向喜也说,他回到保定这一年多,也没机会去趟白运章。说着二人就出了光园。孙传芳只带了两名护兵,他们沿新开路向东,只二百步便来到白运章包子铺。包子铺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位老顾客,赶紧把孙、向二人引进一个雅间,又亲手为他们上了几个下酒菜,就退了下去。 孙传芳先问了向喜在保定的生活起居,又问了二丫头的近况。问了文麒,文麟,还特意问了向喜的小女取灯。向喜说,取灯四岁了,十分招人疼爱。现在他自己委身保定,除了和太湖石打交道,就是和他的小女取灯在一起了,他给了她极大的乐趣。 两人自然要谈及当前的南北局势,谈及曹锟贿选的前途。孙传芳说:“喜哥,你身在近畿,又在曹大人都督府,自然比我这个身处长江上游的散淡之人明白。你认为曹大人能成功吗?” 向喜说:“恕我直言,曹大人能成功。即使贿选再不光彩,但甘石桥俱乐部也会为他孤注一掷,就像段大人的安福俱乐部一样,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再者,现在据我所知,甘石桥俱乐部已发出选票五百多张,每一张选票附带大洋五千元,听说还有一种一万元以上的选票。你想,议员们对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元还是挺在意的。” 孙传芳说:“我这次来保定,权衡再三,吴佩孚吴大人就在电话里劝我要谨慎行事,而且毫不客气地说,‘我不去给曹大帅捧场,我只派了肖耀南。仲珊闹得举动太大,有安福俱乐部的前车之鉴,他还要紧步后尘,闹出个甘石桥俱乐部来。首先,中国人就腻歪俱乐部这种称呼;再者,贿选这种事,总不是件光明磊落的举动。选举成功是咱直系的缘分,可真要有个闪失,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就是吴大人的看法。” 向喜说:“可各路诸侯也是看人下菜碟,今天单只光园接待的来宾就有上千口人,还不算住在大小旅馆里的散客。我也总觉着曹大人如此树大招风地闹下去,祸福真是难以预料。刚才我说曹大人会成功,即使成功了,就好看吗,能维持吗?” 孙传芳说:“人在这个时候劝是劝不住的。不过我们就这样想吧,曹大人要是成功了对我们自然也不是一件坏事。曹大人怎么也是咱直系的一棵大树,莫非你我还能怕这棵大树越长越大?将来曹大人要是真能在朝中主事,主一天是一天。眼下我们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现时洛阳的吴大人其实比保定的曹大人眼光更远大,不久我那个长江上游的差事兴许会变化的。” 向喜有些诧异地问:“你是说……” 孙传芳说:“你想,吴光新下野后,从中原到湘鄂大局已定。王占元王大人的事虽然闹得举国上下沸沸扬扬,可你把它放到整个中国的整个局势里来看,也不过是件区区小事,它无碍大局。王占元带着他的金银财宝一走,很快就会被国人忘记,此事不会伤我直系筋骨。如此说来,胜算者还是咱们,咱们可不能闲呆着啊。现在我守着长江上游看三峡风景,你在保定给曹大人修公园,差事都差不多。你注意过东南没有?东南首先是福建的局势,自从陈炯明③在福建背叛孙中山,不少人插手福建都不成功。吴佩孚大人派王德胜去‘援闽’,又被福建的王永泉赶了出来。我看福建的事迟早还得要我们去支援、平息。不瞒你说,我已经观察到吴大人和曹大人为此有过磋商。谦益兄啊,假如有朝一日派我去督闽,你愿不愿意和我前去?你的公园,你的取灯,该放下的时候还得放下。” 孙传芳的一番话,向喜不是毫无准备,福建的局势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可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向孙传芳表态,现在他要品尝一下白运章的包子。伙计上了包子,正热气腾腾。他夹起一个包子在醋碟里蘸蘸,吃着说:“馨远啊,你说的事太巨大无边,我从湖北回来后就愿意思索一些身边琐事。咱们几年不吃白运章了,今天我一吃就知道不对味儿。为什么,这是陈麦子磨的面,面哈喇,没劲儿。可你要问掌柜的这是什么面,他准告诉你这还是‘双鱼’精面。你再咬咬,尝尝,你信不信。” 孙传芳放下筷子也不去夹包子,只观察着向喜说:“喜哥,你是越活越老练呀,还有点……狡猾。我跟你谈福建,你就跟我谈什么双鱼面。看来也许现在谈福建还不是时候。可我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当耳旁风听。到时候,兄弟真要为此事远行,你可不许推辞。你以为我这次来保定就是拜寿看戏呀,若不是老兄在保定,我肯定还会在宜昌看我的三峡风景。” 向喜听出孙传芳的话并非闲话,他也已经猜测到直系插手东南的动向。但他对军旅生涯确实已感疲倦,况且此等事也无法在饭桌上作出决定。他便继续对孙传芳谈他的太湖石和双鱼面。他又夹起一个包子在醋碟里蘸蘸说:“我用两车皮太湖石给曹大人堆了一座山,山下还有洞,曲径通幽。我还给这洞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作‘别有洞天’。那天曹大人从别有洞天穿过,说这不就是江南吗?高兴得什么似的。我正准备再调几车皮太湖石,再给曹大人堆几座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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