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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槐花的话提示了我,一定是她从秀子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我想起最近秀子异样的眼神,有时我们在忙着什么,她会突然停下手里的活,定定地注视我;有时我们讨论一个话题,说着说着她会突然打住,呆呆地看着我,没有下文。凭我三十六年的人生感觉,我知道秀子的目光是有内容的,但我没往深里去想,她是一个日本女孩啊,更何况我和杨柳有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眼下槐花的话着实地让我感到惊悚。她明显带有醋意的问话让我想起了她在我面前的种种作为;想起了她对县委副书记的儿子的冷淡态度。我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三个女孩哪,还有我那没有离婚的妻子呢。我被四个女人所包围,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现实。我只有对槐花说,根本就不可能!

  1998年4月16日,日本三棱有限公司老板佐田伊滕亲自全权委托川野秀子小姐和云山县天然绿色食品总公司(云山县天然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在3月份成立,我出任公司总经理)正式在县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签订合同。这是云山县第一次招商引资和国外建立合作关系,市里很重视,来了一个主抓项目的副市长和许多记者,签约仪式自然很隆重。事后我在市里的许多朋友、旧同事打来了电话,他们从电视上看到了我。电话中他们带有调侃的味道说我,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你周亦然也有今天。他们还说,眼下企事业单位很不景气,希望能像我一样,从城市到农村,来给我打工,混碗饭吃。我很豪气地告诉他们,没问题,只要能舍下城里的日子,我一概接纳。

  这时,孔令晓带着楠楠来看我。她变了许多,当然我指的是她对我的态度。她依然是软软的吴依俚语,但我感到已失却了最初的那种真诚。她说女儿很想爸爸,女儿很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孔令晓挺惭愧的样子,温柔地说,回家吧。

  家?这个温馨的字眼,真是久违了。这两年里,我忙得顾及不上去想她,而眼下面对孔令晓温和的脸孔我感到的是陌生,甚至有些厌恶。人总是这样子,在失意的时候,你总是千方百计地去寻求别人的慰藉;当得意之时又往往最容易想起的是失意时别人对你的态度。抑或是我惜了?我不承认自己是那种小肚鸡肠没有胸怀的男人。现在听到孔令晓提及家不由又使我想起孔令晓及她的家人的那副嘴脸,我有些心悸,便遏制自己去想它。我抱起楠楠,两年了,她长高了,更乖了,只是和我之间有了一层水雾般的隔膜。她怯怯地搂着我的脖子说,爸爸,你怎么不回家?我好想好想你噢。听到女儿稚气的声音,我心里不由得一酸,使劲儿将她搂进怀里。孩子啊,你这么小,怎能理解父母间的矛盾呢?你妈妈她……

  我和孔令晓说把女儿留下,让她和我呆几天,便打发她回去了。

  孔令晓挺没趣儿,讪讪着走了。临走,我给了她三万块钱,说是给楠楠用的。我听朋友说,孔令晓也挺惨的,在我走后,她和她单位的一个男人同居了一年多,那个男人很坏,吃喝嫖赌无所不作,孔令晓下岗后没了经济收入那男人老是揍她,后来受不住了便想离开他,可那男人死缠烂打不撒手。这时孔令晓从朋友那里得知了我的情况,便带楠楠来找我。说实在的,看到她那副沮丧相,我还真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我们曾经爱过。可一想起在我落魄时她对我的态度,这种夫妻之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随风逝去。我的心情挺复杂,杨柳看出了我的苦闷,她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我做这做那,逗楠楠开心,这个女孩的可爱之处就在这里。

  很快楠楠就和杨柳阿姨成了好朋友。杨柳带她去爬山,采了许多山花野果,这是城里孩子所得不到的东西。楠楠对我说,爸爸,杨柳阿姨真好,我好喜欢她哟!听楠楠这样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由衷地高兴。

  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的产品已打入全国的市场。秀子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她要回去一段时间。佐田伊滕先生发来电传邀我去日本考察,我提出杨柳也随同一起前往。秀子摇头,她说周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杨小姐不能去。

  我问为什么。

  秀子理由充足地说,这是工作需要,佐田先生并没邀请杨小姐啊。

  我无言以对。杨柳知道了,她对我说,然哥你自己去吧,去开开眼界,多学习些人家的东西,家里也需要有人照顾呀。

  我心里很难受,前些时候我对杨柳说过,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带她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杨柳对外面精彩的世界有着无限的向往和憧憬,这是个非常好学的女孩,我知道她想要出去并非是为了开眼,而是为了学习一些知识。杨柳非常理解地劝慰着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槐花听说我要去日本,风风火火地从县城跑了回来。她缠着我,非要我带她一起去。我对她说,你当这是进城呢,想去坐上车就去了。

  槐花很生气,说我是看上了那个日本女人。槐花还不知道我和杨柳的事,如果知道了,她会怎样呢?我真有点怵她。

  槐花和我闹得翻天覆地,还去找了秀子,直指着秀子的鼻子骂得很难听。她说小日本当年侵略中国不要紧,现如今还想把我然哥勾走,没门!搞得秀子很是难堪。最后还是我偷偷让杨柳去木鱼村叫来槐叔,才把一场风波平息。

  槐叔来了,他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当初槐花和县委副书记的儿子吹灯拔蜡的原故。前年“十一”前夕,槐花的婚事已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槐花突然又一次找了个借口,将婚事推掉。男方家急了,槐花说,不结不结就是不结,如果你们等不及那就另请高明吧!县委副书记的儿子,这次没有再迁就槐花,俩人就散掉了。槐叔当时很生气,但知道槐花是个很犟的丫头,拿准的主意是八匹马也拽不回的,就让我劝她。那时我已知道槐花的心思,她意在我身。我便将我有妻女的事和她讲清。槐花当时态度很坚决地说,你有老婆孩子我没办法,但你不能挡住别人有爱你的权力吧?再说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谁也干涉不着!

  面对不可理喻的槐花我实在无能为力,又不好和槐叔说明,当时我真是苦不堪言,心里内疚得很,只是觉得挺对不住槐叔。后来我总是有意识地躲避着槐花,尽量不给她什么机会。谁知这个女孩是个敢恨敢爱的姑娘,从不在意我的态度。

  这次槐叔知道了原委,气得一下晕了过去。我忙开着我们那辆客货两用车将槐叔拉到了乡卫生院,一量血压到了二百三。槐花吓坏了,不敢再闹了,陪着槐叔在卫生院住了些日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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