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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吕和大黑到了周志勇家。周志勇正光着膀子趴在桌上吃饭呢,见大黑大吕进来,就忙站起。大黑进门就问:师傅,您搞球的什么名堂?好好的辞什么职啊?

  周志勇忙丢下饭碗,请两人坐下,又从墙上拿下两只破蒲扇,递给大黑大吕,苦苦一笑: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就把大毛二毛上学的开销讲了一遍。

  大黑听了,叹了口气没说话,就呼呼地扇扇子。

  大吕闷闷地说:师傅,您都快退休了,把工作扔了不可惜吗?再说,您年岁也大了,要有点小病小灾的,那医药费咋办?

  周志勇皱眉道:你说的都对,可是我那两个儿子要上学啊,实在是缺钱啊。

  三个人相对望了一眼,眼睛竟都湿了。老周挥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就从茶几下面摸出一瓶酒和一包花生米,三个人就闷闷地喝起来。大黑喝得微醉,就说了毛主席像的事。

  周志勇挺动感情地说:那得修上,毛主席对咱们工人可是不错的,没钱修就让大家捐点嘛。捐的时候告诉我,我也算一份。说着就挺豪迈地干了一杯。

  于是,师徒三人就回忆起毛主席的许多好处来。

  大黑就说:我就是不理解,毛主席那会也没听说过上学要交那么多钱,现在连上小学都得交很多钱了。义务教育也没有了。

  大吕红着眼睛道:我媳妇的单位两年多不开支了,工人们都闹着呢。

  周志勇忙说:不说国事,不说国事。喝酒喝酒。

  三个人喝到半夜,一塌糊涂地散了。

  大黑大吕晃晃地走到街上,天阴阴着,闷热。知了在树上乱叫着,像是憋着一场大雨似的。大吕就嗷地叫了一嗓子。大黑骂道:你叫唤什么?憋得?

  小吴一上班,就拿着报告到了总厂。先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小吴进去,见郭主任正在打电话,看了小吴一眼,点点头,继续打。

  郭主任是个气功迷,已经练了很多年。小吴听说郭主任退休前有两大愿望:一是练成气功大师级;二是升到正处。郭主任现在是副处,总说自己这辈子混得太窝囊。就常常骂糊涂街,骂完了就练气功。他这些年为练成气功大师下了好大本钱,到处投师访友,广收博采。都练得走火入魔了,上班不谈别的,就是气功,全厂有他好些徒弟。好多人见面就喊他郭大师,他也欣然答应。他说他那十来年的糖尿病也不吃药了,自称已经得道高深,气感强大。而最近几个月,小吴听办公室的人私下说郭主任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办公室也不怎么谈气功了,电话却多了起来。他接电话总是:行。就这样。你看着办吧。不能太高了。语言简练极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人猜不透。办公室的人就在背后议论:郭主任跑什么黑道呢。

  老郭打完了电话,笑着问小吴:你有什么事嘛。大黑在你们那干得怎么样啊。这家伙就是太倔。心眼不坏,你少惹他。

  小吴笑笑,就把报告放到老郭桌上:公司出了点事,大黑让打报告给总厂。

  老郭就看报告,看完了就骂:这种事还用请示啊?你们看着办嘛。

  小吴笑道:我们可不敢看着办,现在的事谁说得准啊?谁也没长着前后眼。这事处理不好就是个政治问题。

  老郭就说:我一会送给厂领导看看。这事真还得严肃点才好。

  小吴说:就是就是,那我们就听您的话了。就走了。

  老郭拿起报告送到王厂长的办公室。

  王厂长正在发愁,为郝书记辞职的事发愁。上个星期,郝书记递给他一份辞职报告。王厂长没料到老郝不想干了。他和老郝打了几年伙计,总也闹不到一起,他总防着老郝要大闹一场的,谁知道他就这么不声不响要求退下去了。王超伦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对手:这家伙捣什么乱啊。他那天忙着去市里开会,没顾上找郝书记谈。今天一上班,他想找郝书记认真谈谈。正在想怎么谈,老郭就进来了。老郭有个毛病,进哪个领导的办公室都不敲门,脚步又轻,有时能把人吓一跳。王厂长给他提过几回意见,可老郭说这是在部队当侦察员惯下的毛病。改不了。于是,谁拿他也没办法。王厂长白了老郭一眼:有事?

  老郭把服务公司的报告放到王厂长桌上,笑道:王厂长,服务公司发现了一尊毛主席像,他们请示怎么办。

  王厂长就笑:这有什么好请示的。随便找个地方放起来不就是了嘛。

  老郭笑道:挺大呢,五六米高的,放在哪里啊?

  王厂长说:这事你跟郝书记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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