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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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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皱眉道:"你这些年不知道我在哪里?为何不去找我?"胡士辉苦苦一笑:"我已经成了废人,何苦再去给大哥添赘。" 二舅捉住胡士辉那只空袖,叹道:"你这个人啊……"活未说完,眼就湿了。 谭家轩上前搭讪道:"军座常常提起胡先生大名。听说那年跟吴佩孚打仗,军座负了重伤,是胡先生把军座背下火线的,算是救命之恩了。" 二舅向胡士辉介绍了谭家轩:"这是谭参谋长。"胡士辉向谭家轩点头致意。 鹿县长笑道:"今日古军长与胡团长阔别相逢,应该好好喝上一场才是。" 谭家轩点头笑着喊我五舅:"正是,古副官,你去弄些酒菜,再把几个老总喊来,开开荤。" 胡士辉忙拦住我五舅:"不必,我今日听说大哥来了,已经在城内聚友楼备了一桌,请各位过去小饮。"说完,就看二舅。 二舅哈哈笑道:"旧人相逢,难得一醉。"就吩咐五舅去喊贺如飞等人过来。五舅转身出去了。 五舅回忆说,那天二舅真是高兴,他没有想到当年的胡士辉还活着。五舅回忆说,二舅那天有些失态,也许他那些日子太压抑了,但是他不知道一个阴谋正在悄悄地向他逼近。真是应了那句话,战乱年代,人心不古。 不一刻,贺如飞、周志远先后到了,他们与胡士辉都是旧友,见面十分惊喜,一路说说笑笑,就去了聚友楼。鹿县长说有事缠身,推辞不去了。二舅就不再劝。二舅不大喜欢这个女人气的鹿县长。 聚友楼是曹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或者因为军队进城,街上少了游人,就显得生意十分清淡。楼下几棵杨柳,秋风吹过,满目黄叶飘飘,更是凭添了几分凄凉冷落。 二舅几人大步上得楼来,就有伙计笑脸迎上。灶房内就响起热烈的烹调声音。 众人在楼上坐定。不一刻,冷盘热炒就前呼后拥地端上来。胡士辉逐个给大家斟满酒杯,然后高举起一杯酒,高声笑道:"我胡某已经有十余年不曾与诸位见面了,今日草办了一桌,给诸位接风,不成敬意啊。" 贺如飞就笑:"老胡,别再客套,这年月能吃上这样一顿,就十分不易了。喝,喝。大家都喝啊。" 众人就随着举起杯子。刚刚要饮,就听楼下一阵嘈杂,林志成慌慌地跑上楼来了。 二舅放下酒杯,皱眉问:"林副官,怎么回事?" 林志成看一眼胡士辉:"刚刚有几个可疑的人在楼下探头探脑,让古副官给抓了起来,一搜,果然身上藏有短枪。" 谭家轩看看我二舅,淡淡一笑:"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了,,"胡士辉哈哈大笑了:"误会了,误会了。一定是我手下的人。" 林志成一挥手,怒气冲冲的五舅就把几个大汉带上楼来了。胡士辉看一眼那些汉子,怒道:"我今日与我大哥久别重逢,没你们的事,都走吧。" 二舅也笑了,挥挥手:"都走,都走。," 谭家轩似乎心不在焉地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他抬眼盯了一下我五舅。 五舅皱了一下眉,同林志成耳语了几句,就放那几个大汉下楼去了。 胡士辉坐下笑道:"大家喝酒。"就举起酒杯,看着二舅:"大哥,小弟先干为敬。"就一饮而尽。 二舅笑道:"老弟还是当年那样爽直。"就举杯欲饮。 "军座,且慢。"林志成突然伸过手来,抢去二舅手中的酒杯:"胡团长,我刚才搅闹了你的酒兴,就此赔罪,也敬你一杯。"说罢,不容众人说话,就一饮而尽。 二舅冷下脸:"林副官,这里没你的事,退下去。" 胡士辉冷眼看了林志成一眼,嘿嘿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副官还不配与我一同喝酒。"就再给二舅斟满一杯,递过去,说一句:"大哥,请了。" 二舅忙接过,刚刚送到嘴边,不承想刚刚要下楼的林志成猛地转身扑回来,挥手打掉了二舅的酒杯。 二舅大怒,猛喝一声:"古建业,把林副官给我押下去!"五舅却站在那里不动。 谭家轩不动声色地对我二舅说:"军座,还是让林副官把话说完。这酒不必太急。" 二舅还要发怒,却怔住,他看到林志成竟已经歪倒,林志成双手捂住腹部,一脸痛苦地喊道:"军座,酒中有毒。" 众人失色,都慌地丢了酒杯。二舅就看胡士辉,胡士辉也已然痛苦地歪在地上了。 二舅上前抱起胡士辉,大喝一声:"兄弟,何人下毒?"谭家轩呼地站起,大喊一声:"古副官,全城戒严。"五舅拔步要走。胡士辉吃力地睁开眼,苦苦一笑:"建业,别去了,毒是我下的。" 众人全都愣住,只有谭家轩静静地盯住胡士辉。二舅大惊失色:"你,你为何要害我?" 胡士辉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都说大哥你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二舅大恸:"兄弟啊,你把古某看成了,何种人物啊!" 胡士辉惨惨一笑:"世道艰难,人心不古,不好说的。我今天对不起你,也是有命难违啊。"说罢,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头一歪,登时气绝。 二舅展开看过,竟是一纸上峰给胡士辉密裁二舅的命令。二舅恸然垂泪道:"胡士辉,你好糊涂啊。" 众人都呆呆地怔在了那里。周志远跺脚道:"老胡啊,你好迂哟。 贺如飞长叹一声:"好像是一场梦。转眼之间,我等险险在这曹侯县城做鬼。" 楼下突然枪声大作。五舅跑下去,又气喘吁吁跑上来:"军座,那个鹿县长带着保安团向我们冷枪,打死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向城外跑了。" 二舅看了看胡士辉和林志成的尸体,叹道:"由他们去吧。"五舅在他的回忆录说,胡士辉是不对的。不管如何,他不该在酒里下毒。真不讲义气。我不同意五舅这个观点。如果胡士辉明明知道二舅是汉奸,他为什么不能在酒里下毒呢?如果他不下毒,那么他为朋友算是尽心了,但他就是违背了大义。这种情况常常有两种结果,背公死党也是义,守职奉上也是义。而背公死党则义成,守职奉上则义废。 胡士辉实在是不亏职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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