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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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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名叫珍儿,长得小巧可人。有茶客进店,珍儿便款款地上前侍茶。客人用过,丢几枚钱在桌上,起身离店。珍儿便送出门,唱一个喏,细细说声:"走好。"再回转身来收拾桌上的茶钱。 张山只管担水烧茶。张山不与人交往,左邻右舍见面,他也只是泛泛地点头致意,并不搭讪。若无主顾,他便坐在店里闷闷地饮茶,珍儿则坐在一旁定定地看他,十分出神。久了,二人相视一笑。偶有茶客撞见这情景,便说珍儿笑得好看。 东街有一大户叫陈克明,做绸缎生意。林山县新任县长是克明的远房表兄,克明由此在林山县城十分风光。那日,克明饮了酒,在街中闲走,忽觉口渴,便拣近踏入水青店,正撞见珍儿对张山笑,克明醉眼看得呆了,脚下软了,坐下饮茶,那茶竟无滋味,直拿眼睛在珍儿身上乱摸,珍儿却不再笑。克明好色,家中养了几房妾,个个似花儿一样水嫩,今日见了珍儿,克明便愧感自己那几房水嫩的花儿没有了颜色。 如此,克明接连几日来水青店饮茶,一双眼长在了珍儿身上。那天,克明按耐不住,看看张山不在,便放出几句轻薄的话儿来挑逗珍儿。珍儿不搭腔,装聋做哑,只是续水侍茶。克明心中痒极,一把捉住珍儿的手腕。珍儿并不惊慌,冷眼看克明,看得克明大窘,通红了脸,放开手,丢下几枚大钱在桌上,起身离店。出门回头看。珍儿没送他,却见张山担水回来。张山铁着一张脸,似乎浑然不觉什么。 克明在家闲了几日,心里放不下珍儿,捱不住,那日又来水青店。张山却换了珍儿来侍茶。克明无趣,一杯茶只呷了一口, 便丢下茶钱退出。张山黑着一张脸送出门,仰天闷声说一句:"走好。" 克明从此不再来水青店饮茶。 这年秋天,县城西边的仓山县的西马山上来了一伙强人,团防吃了强人的好处,便反水。强人拥入城,将城内富商及县府一干人等捉住,绑至在街上,索要财物。陈克明也在其中。街民们被强人持刀逼住,走不脱,只好站定观看。 秋风刮得紧,扫荡着落叶,满街乱滚。 强人们均头戴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凶凶得让人胆寒。首领是一个独臂,长得人高马大。他吼一声,两个喽罗上前扯出两个富商,要他们交出金银赎命,两个富商口硬,两个强人骂一声,手一扬,刀光一闪,两个富商的胸上便迸出血来,倒在街上。人群中惊叫起来,富商们骇得脸都黄了,腿一软,先后跪下去了。独臂人再一声喝,几个强人拥上去,拖出陈克明几个人。这几个人唬得魂散,急喊家人去搬金银细软。不一刻,各户的金银细软都搬了来,小山似的堆在街中。 独臂人鄙视了众人一眼,嘿嘿冷笑:"九牛一毛,如此吝啬,砍了。" 强人们就挥刀上来。 围观的人们就闭紧了眼睛。 突然听到有人用粗粗的声音喊了一声:"刀下留人。" 独臂人一怔,挥挥手,强人们便停住刀。围观的人墙两边闪开,目光齐齐地盯过去,只见张山缓缓地走进来,朝独臂人拱一拱手:"看在我的薄面上,就放生了他们吧。" 独臂人细细地看着张山,目光突然软下来,后退一步,扑通跪下,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拾起身,暴吼一声,强人竟随他风卷般地去了。堆在街中的金银细软也没有掠走。 张山远远地望着强人们去了,目光如雾。 富商们及县府一干人被人解开绑绳,如梦初醒,涌上来,倒头向张山拜谢。 张山淡淡地拱手,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水青店门前,珍儿倚着店门迎住张山。 珍儿眉头微皱,细细地叹一声:"你大祸不远了。" 张山刚刚要进店,就停住脚,埋下头,良久,答一句什么,挺含混。珍儿不再说什么,闷了一刻。二人进店。张山沏一壶茶,慎慎地饮。目光茫茫,盯着窗外,远处是隐隐约约的望龙山,锁在雾气里。 傍晚,获救的富商们在城里的酒店摆下酒席,由克明出头引路,来请张山赴宴。张山挡在店外,连连摆手谢绝。 克明哀告:"还望赏脸。" 张山深深一揖:"我从不饮酒,还望饶过。"众人只好作罢。 自此,张山成了小城的奇人。每日上街担水,街人遇到便纷纷搭讪致意。 水青店的生意就火了。一些商贾便常常来此饮茶,大都付与高价茶钱,借与张山攀近。张山却仍无表情,仍旧在柜上闷闷地饮茶,茶店里只听到珍儿与茶客们说笑搭讪。 如此又过了一年。那天,张山又到街中担水,街中突然大乱。张山冷眼望去,见团防押解一辆囚车匆匆过来,车内一个血肉模糊之人。张山细看,惊了脸,竟是独臂人被缚在车内。只见那人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张山慌地丢了水桶,疾走几步,欲与独臂人搭话,却被凶凶的团防拦住,眼睁睁地看那囚车去了。张山便向街人打听。街人议论,西马山上的强人内讧,有人招安,暗中降了县府,便将独臂人灌醉绑来送官。 张山听得皱眉,也不去收拾水桶,大步奔回茶店。 珍儿正在端茶侍客,张山闯进来,喊她到后屋说话。张山要珍儿快些换衣服从后门出城。 珍儿含了泪,要张山一道走。 张山伸手抚一把珍儿的脸,叹口气,摇摇头。 珍儿就换了衣服,流着泪从后门走了。 张山便回到柜上饮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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