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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自此，白世光就在乔迈家中做事。转眼过了一年，白世光在乔迈手下做得十分卖力。乔迈就让白世光做了"趟街"，即每日到城内乔家各个店铺收银，然后交回府中的账房。

　　这一日，白世光到城内各处店铺收了一千余大洋，回来的路上，见太阳还未偏西，当路过李义的赌坊时，白世光心中一动，脚步就黏了起来。赌坊门前有相熟的笑道："白爷，久未曾光顾了。何不来消闲消闲。"

　　白世光笑笑，就拔不动步子，心中就痒得难忍，心下就想，今日或者手气济了，若进去赢上一些，今夜就去会会芸儿，也让她欢喜欢喜。定了主意，就迈步进了赌坊。

　　一进门，就被李义迎住。李义拱手笑道："老白，在乔爷那里发财发得紧了，也不见你来试试手气了。"

　　白世光笑道："今日就来赢你。"就在赌桌前坐下，大叫一声："发牌。"

　　几局下来，白世光竟黑了脸。手气竟是不济，几百块大洋输进去了。白世光恶声骂道："再赌。"两个时辰过去，一千余大洋竟是全输掉了。白世光脸色灰灰地站起来，软软地走出赌馆。暮色如水，沿着黑黑的街道涌涌淌来，白世光心下方寸大乱，暗想：乔老板对我厚爱，我却做下这等事，还有何面目见他啊。我只有到江湖上闯荡一番，日后发了财运，再回来谢他了。想罢，就转身大步出城走了。

　　乔迈等到半夜，仍不见白世光回来，就让人去城内寻找。下人去了，来报白世光逃走了。乔迈呆住，半晌无话。

　　第二天，乔迈就到城中怡红院去了一趟，见了白世光那个相好的歌妓芸儿。芸儿哭道："我也不知他如何做下这种事情。"乔迈叹道："他日后若回来，就让他来见我，我自有话对他说。他本是一个精明之人啊。"

　　第二年春上，灶台山匪首古鸿明劫了官库，赃物不及运出，就潜在了乔迈的家里。不料，乔迈手下一个叫王才的门人，竟是贪图县长韩丰的悬赏，告了。

　　县府内有乔迈的朋友，就早早将风儿透出来。

　　家人劝乔迈跑掉避一避风头。乔迈笑道："我若走了，各个店铺岂不是要受我牵累了。"他安然地在堂前坐定。这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就喊过账房，低低说了几句。账房含泪去了。不一刻，县府的警察闯进门来。乔迈起身迎住。

　　为首的警察笑道："韩县长请乔爷进衙，得罪了。"说罢，一挥手，手下就上来锁了乔迈。

　　捕快们押着乔迈进了府衙。县长韩丰升堂问案。乔迈横眉冷对，并不答话。

　　韩丰怒道："乔迈，你本是城内富商，就该知法守法。怎敢勾结山匪，劫取官库，你老实讲了！"

　　乔迈笑道："韩县长，我乔某是本份的生意人，怎么会勾结山匪？"

　　韩丰一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

　　然后就派几个警察搬上从乔迈家起出的赃物。乔迈长叹一声，低头不再讲话。

　　韩丰大笑："你还是招认了吧。"

　　乔迈恨道："事已至此，生生死死，乔某早已置之度外。"

　　韩丰笑道："你若写一封信，引古鸿明下山，我老韩便可从轻发落你。"

　　乔迈哈哈笑道："大丈夫怎能卖友求生。我自不会讲的。"他仰头不语，一脸凛凛的傲气。

　　韩丰大吼一声，堂上的警察抢上来，就给乔迈用了大刑。乔迈竟是无一句话。韩丰心下赞叹，就把乔迈收进了死牢。又过了些日子，在一个大雪的天气，韩丰带着自卫团摸上了灶台山，活捉了古鸿明，然后，就把乔迈、古鸿明及一干被捉的山匪砍了头。韩丰将乔迈的尸首交与乔家，乔家便在城西埋了乔迈。

　　第二年秋上，发了横财的白世光前呼后拥地回到了林山县。到了乔迈门前，便哈哈笑着，让下人去通秉乔爷。乔家的门人一脸哀容迎出来，告知了乔爷的事情。

　　白世光如雷轰顶，晕倒在街上。

　　白世光醒过来，就去了怡红院。见了芸儿，芸儿早已哭成了

　　泪人。白世光皱眉道："我只问你，乔爷如何得罪了官家？"

　　芸儿长叹一声，就说了事情的经过。白世光听后，目光呆呆。

　　芸儿叹道："乔爷说过，世光若回来，必要他做一个生意。"她从床下取过一个箱子，打开，里边竟是满满的一箱银元。白世光一下子呆住了。

　　芸儿叹道："乔老爷讲，世光原是个精明仁义之人，若能做生意，便是成了结果。乔老爷一再叮嘱我，一定寻你回来。你……"她说不下去了。

　　白世光呆呆地盯住那一箱银子，磁住了一般。

　　空气闷得发紧，白世光一抬脚，踢翻了那箱银子，转身出门去了城西。

　　白世光在乔迈坟上哭死过去。

　　白世光就在街中乱转。有人见到他恶恶的一双眼，冒着凶光，便不敢与他说笑。过了几天，王才的头便给人割下来，挂在了城门上。警察去看，见王才的人头上留有一张字条：狗官韩丰拿命来！竟是用血写成。警察们看得心惊，慌慌地回县府报了。韩丰笑道："什么人敢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那天，韩丰到城东饮酒，回来时，天色暗了。路边风儿一响，就窜上来一个汉子，持刀杀过来。韩丰一惊，酒就醒了一半。左右便上前与那汉子恶斗。那汉子不敌，被擒下。韩丰一声喊，便绑到眼前，有人识得，叫一声："韩县长，歹徒是白世光，原是乔迈家中的恶仆，输掉了乔迈的大洋跑掉了，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韩丰一楞，就笑道："白世光，你为何要杀我老韩？"

　　白世光恨道："你杀了我家主人。我要杀你自然是要为乔爷

　　报仇。今日被你捉住，便随你杀剐。"

　　韩丰一怔，笑道："乔迈勾结山匪，罪在国法。何况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为他出这份死力？"

　　白世光笑道："大丈夫知恩图报。"

　　韩丰想了想："好，我今日念你知恩图报，就饶过你这一回。去吧。"

　　白世光一愣，随即恶笑："你休得要打错念头。你若放我，我定还要杀你的。"

　　韩丰笑道："我既放你走路，还怕你不成？"

　　白世光冷笑道："县长好大度，只怕日后悔疼了心口。"就拱一拱手，转身消失在暗夜中了。四周只听得风声飒飒。韩丰果呆地，长叹一声，带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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