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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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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话:二姨古玉梅 二姨那时在省委农会工作,是作为向导,给周一凡带路回野民岭的。 我总想给二姨写个传记。林山县关于她的传说和传奇太多了。 前些年,林山县文联的同志搞三套集成,曾给我寄来一本林山县民间故事集,我认真看过,其中关于我二姨的题材,就有好几篇。之后,县文联一个姓杨的青年创作员给我写来一封信,说要给我二姨写个电影剧本,请我帮助他找制片厂。我回信对他说,我在制片厂没有熟人,而且我也曾经写过两个电影剧本,都被电影厂枪毙了,也不敢再写。他没有再来信。前年林山县委宣传部长张浩到省城开会,来我家,又提起此事,张浩告诉我,那个杨创作员写了一个关于我二姨的电影剧本,已经由某制片厂拍完了,叫恩仇记什么的,我没记住。张浩讲了讲故事梗概,我听了一会儿,便没兴趣再听,那剧本实实在在把我二姨写成了一个毫无政治头脑,一味蛮干的江湖女侠。人死了,后人便可以任意编排,真悲哀。我由此怀疑许多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历史,是否证据确凿。 但我二姨真正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妈妈说,二姨自小跟着姥爷舞枪弄棒,练了一身好功夫。二姨脾气暴烈,很像姥爷。 二姨l7岁那年,刚刚从林山学堂毕业,姥爷就做主把她嫁给了林山县绸缎商杨青华的儿子。杨青华是姥爷的朋友。二姨不高兴这门亲事,因为她听人说杨家少爷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但二姨拗不过姥爷。 二姨出阁那天,杨家吹吹打打,用一顶绣花小轿抬走了一脸不高兴的二姨。杨家张灯结彩,扯鞭放炮。林山县的名流要人大都被请来吃酒,那酒吃得十分隆重,整整吃了一天。 二姨入了洞房,闷闷地坐着。杨少爷喝得昏天黑地撞进来,扑上前把二姨按到炕上,撕扯二姨的衣服,要来那事儿。 我总认为,如果杨家少爷那天能温柔一些,二姨也许真就成了杨家的儿媳妇,而且很可能顺从地替杨家养儿育女,完整地走完她做为一个女人的一生。然而,杨少爷那天太粗鲁了。 二姨被他撕扯急了,火暴脾气上来,一脚把杨少爷蹬到炕下边去了。 杨少爷也是打架起哄惯了的,大概没有吃过这种亏。而且是刚刚进门的老婆竟敢这样对他撒泼,他恼羞成怒,抄起板凳就去砸二姨。 二姨闪过,于是,三招两式,就把杨家少爷打成了烂蒜样。杨家一群听房根儿的开始在外边窃笑,后来听到杨少爷杀猪似的吼,才感到不妙,便冲进来,欲擒住二姨。二姨随手抄起屋里的八仙桌,舞成了风车样,谁还敢靠前?! 浑身是血的杨少爷被人搀起来,抱头窜了出去。 第二天,杨少爷就朝其父杨青华嚷:"谁敢讨这样的母老虎做婆娘!" 杨青华气得脸色苍白,派人用毛驴将二姨送回野民岭。 姥爷自感脸上无光彩,把二姨吊起来一顿好打,几乎打死。后来又把二姨捆上,送回杨家。 杨青华惧怕我姥爷手黑,不敢坚决退亲,只好咬牙认了这个儿媳妇。 杨家少爷哪里还敢挨二姨,又过了些日子,杨少爷娶了二房,把二姨晾了起来。二姨乐得无人管理,自由自在。这一年的冬天,大舅回到林山县,组织农会,二姨便去找他,大舅让二姨参加农会,二姨便让杨家写了休书,而后随大舅回野民岭闹赤化。二姨在农会干得很积极。她信服大舅,经大舅介绍,参加了共产党,是林山县最早的党员之一。分姥爷的田,烧姥爷的地契,她比三舅干得还欢。姥爷恨透她了。那天姥爷在村西坡下杀人,如果抓住二姨,一定会毫不手教妯辜了她。 但那时二姨已经不在野民岭,她已经被大舅推荐到省农会做妇女工作,二姨在省农会干得很出色。A省中共党史记载,二姨是该省早期妇女运动领导人之一。 关于二姨同周一凡谈恋爱,几乎无从考证。据目前健在的几个当年A省农会的老同志回忆,只记得刚刚从苏联回来的周一凡和我二姨很要好。又有人说,周一凡还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志,也是从苏联回来的,姓高或者姓乔。这里边有点儿三角恋爱的味道了。还有人说,周一凡不喜欢我二姨,也不喜欢姓高或姓乔的那个女同志,而是喜欢一个姓白的女的。姓白的也在省农会工作过,后来叛变了,不知所终。 他们只回忆出这点情况。据此似乎可以得出,周一凡应该是很浪漫的。 我认为周一凡一定非常喜欢我二姨的。二姨当时已经在党,不但识书认字,而且长得漂亮。至今野民岭的人都传说我二姨年轻时非常漂亮。有一次妈妈看电视剧,突然指着屏幕上那个漂亮的女主角对我说:"跟你二姨长得像极了。"我忘记那个女主角叫什么名字了,但我相信妈妈绝不是有意替二姨吹牛。 林山县的苏区失败之后,二姨去了江西,她没有参加长征,留在江西打游击。抗日战争爆发后,二姨随游击队并入了新四军。 传说二姨当新四军时,曾多次上前线和日本人拼刺刀,有一次她一口气捅死了六个日本兵,那刺刀拧成了麻花,她则被人家捅出了肠子,血花花地流在地上,她拾起来硬塞了回去,从死人身上撕了条裤子,绑了绑,又跑了二十多里路追赶队伍。战友们都喊她"拼命三娘"。全国解放那年,二姨升到了团长。仅我所知,也许她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里惟一的一个女团长。她带着队伍接管了塞北的一个城市。再后来.她当了这个城市的第一任公安局长。当了没一年,她就烦了,把大事小情一股脑推给副局长,自己天天躲在大院里种菜。于是,公安局的院子里长满了黄瓜茄子辣椒,墙上房上爬满了豆角秧,也许是她种上了瘾,便要弄个专业的干。她找到市委书记,死说活说要回家种地。她的战友,领导死劝活劝竟留不住她。 二姨又犯了牛劲,高低走了。 后来有人说,二姨走对了,否则,依照她那个脾气,赶上"文化大革命",不死也要脱层皮,但许多人不赞成我上边讲的二姨是种地上了瘾才卸甲归田的。关于她回家的原因,多年来一直有四种说法流传。 第一种说法:二姨当了公安局长之后,有一次坐火车到省城办公务。她带了几个人,前呼后拥很威风。二姨喜欢打猎,办完了公务,到省公安厅弄了几箱子弹,让手下人扛着上了火车。谁知乘务把子弹扣下,要她们开证明来取。那时的乘务大都是些解放前的留用人员,二姨从心里就看不起这些拿过国民党薪水的,两下就谈崩了。二姨火了,便不再言语。车到站,二姨脸一沉,命令手下把乘务捆了,带着子弹下了车。乘警来阻拦,吃了二姨几个耳光,那个倒霉的乘务被弄到公安局吊打了一顿,然后二姨让人把他放掉。谁知那个乘务是见过些世面的,赖着不走了。二姨无奈,只好把他关了起来。铁路局不干了,告到铁道部长滕代远那里,又找到公安邵,公安部来了专人调查,要处分二姨。二姨生了气,便弃职回家了。 第二种说法:l950年镇反运动中,公安局抓了一批反革命,其中有两个是二姨在江西打游击时交下的绿林朋友。二姨念及旧情,义气第一,不顾原则把他们放了,二姨因此引咎辞职。(这种说法,极不可靠,二姨毕竟受党教育多年,绝不会这样无原则地乱来。) 第三种说法,属于桃色。二姨自跟那个杨少爷离婚之后,一生没嫁人,作为她那种身份,是件颇令人猜测的事情。(有传说我二姨心理变态,是战争年代留下的病。我认为这是不怀好意的人糟蹋我二姨,二-姨怎么会得那种没意思的病)传说颇多的是二姨进城后,爱上了一个大学教师,那男人姓方,长得极俊。二姨就跟他恋得热火朝天,就要同他结婚了,姓方的却被抓了起来,因为怀疑他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于是二姨伤感至极,弃职回家。二姨由此受了刺激,以至一生没有结婚。她后来收养了我六舅的儿子古小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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