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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正一心一意嗑瓜子的乔晓兰就把瓜子皮唾到郝振龙脸上,笑骂:“小心我撕你的嘴。”

  乔晓兰今天穿得特漂亮。红毛衣红呢裙红皮鞋。陈浩刚进来时竟没认出她来。乔晓兰过去是班里的美人,风言风语传她跟校革委会主任有那事,结果没下乡,分到工厂。她在啤酒厂当工人后来又当业务员,后来上电大熬了张文凭,现在是副厂长,特牛。市里传说她跟李副市长有一脚,于是李副市长的老婆常到市政府酸天醋海地吵闹。陈浩来时见楼下有几辆轿车,他猜其中有乔晓兰一辆。

  厨子又从厨房探出头:“田厂长,我晚上还有事,要早些走呢。”

  田军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不等了。开。”

  于是,床上的沙发上的人乱哄哄挤到桌前坐下,凉菜一盘盘前呼后拥地堆上桌来:啤酒饮料白酒嘭嘭地开封了;大酒杯小酒杯地斟满了。

  按着规矩,由东道主田军先讲了几句祝酒词,大家便先干了一杯白酒。然后开始随意喝,乔晓兰和另外两位公认不能喝白酒的,便改喝啤酒或饮料了。

  一道又一道热茶前仆后继地端上来。

  人们俩一伙三一群边喝边吃边胡侃。

  “你小子去年可发了,那是个肥差呵。”

  “屁呵,驴粪球,外边光。”

  “你不够意思,当了处长不请客。”

  “谁说不请,你倒是去呵。”

  “那事你帮我办没办呵?都几个月了。”

  ……

  门铃响了。

  田军说:“袁家梁。没错。”就去开门。

  果然是袁家梁西服革履地走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很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你怎么才来,你他妈……”田军刚要骂,看看那年轻女人,就没骂。

  “罚酒三杯。”乔晓兰带头喊。

  “罚他十杯。这家伙特能饮,跟驴似的。”

  “给他满上,满上。”

  袁家梁四下拱手:“今儿都怪我,认罚认罚。”就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一杯数一下再倒满,再喝再数再倒。一气喝了六杯,被田军拦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位女士是谁?老袁先给我们介绍介绍。”

  袁家梁笑:“光他妈的喝了,还跟跟大家认识一下呢,这是我爱人,田倩。”

  田军笑:“我们田家也出美女阿。”便伸出手:“田军。”

  在座的纷纷效仿,站起来跟田倩握手。最后一个是郝振龙,嬉皮笑脸叫声嫂子,手上就使了点劲,田倩嗷地一声,脸就红了。

  “郝振龙,你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是什么?”乔晓兰笑。

  郝振龙装模作样地打量田倩:“我怀疑袁家梁把董永的媳妇拐来了。”

  田军说:“大家挤挤,让老袁田倩坐下。”

  陈浩看一眼袁家梁,又觉得自己做梦。这个袁家梁就是当年插队偷老乡的鸡蛋,让人家骂上门来,半夜让张建国拖下炕来,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袁家梁吗?那时袁家梁整天淌着两条伸缩自如的大鼻涕,一副坏分子的倒霉样。选调回城那年,张建国还教训他:“袁家梁呵,你总这样偷鸡摸狗的,迟早要进局子。”

  可袁家梁没进局子,现在成了又红又紫的社会名流。前几年,袁家梁辞了棉纺厂的工作,贷款开了汽车公司,搞运输,后来又开了汽车修理厂,食品厂,疯了似地折腾,成了全省有名的乡镇企业家。去年到日本美国乱考察,回来又和市长们乱照相,报上乱登,算是风光透了。陈浩就纳闷,这是那个袁家梁吗?

  陈浩问身边的郝振龙:“我记得报上说袁家梁的夫人姓黄呵,怎么改姓田了?”

  郝振龙就笑:“你比我还聋。那个姓黄的早成历史文物了。现在是老袁的第八任夫人还是第九任夫人,我也搞不清了。”

  “我操。这小子。”陈浩一咧嘴。

  郝振龙说:“上一个也姓田,是个唱歌的。前后一个月,离了。讹了老袁九万块钱青春损失费。九万,比逛窑子可贵多了。”

  “别说了,老袁要讲话。”有人喊一声。

  袁家梁举起酒杯:“诸位老同学,托各位的福,我的食品厂,今年要出口创汇。正月十五,我在本市王府饭店召开新产品发布会,新闻界的许多朋友到会捧场,我同时宴请各位老同学,请务必赏光。干杯!”

  “干——”众人笑着哄着举起杯子干了。

  陈浩没往下咽,掏出手绢,一抹嘴,偷偷吐了。

  田军眼尖:“陈浩耍滑。罚三杯。”

  “我喝了,凭什么罚我?”陈浩就赖。

  “没喝没喝。罚三杯。”田军直嚷。

  “执法必严,违法必纠。”有人起哄。

  陈浩苦脸:“我认倒霉。这回你们可看清了。”就连喝了三杯。喝完就喊:“我不行了,我得喝饮料了。”

  “什么不行。接着喝。你没事。”田军说。

  “真不行了,我这破胃最近总闹事,再喝就得喝到医院去。”

  “上医院我给你找人。你先喝完再说上医院。真是。”田军就给陈浩又倒满一杯。

  说到医院,陈浩就想起曹建国,便引开话题:“田军,你记得咱班的曹建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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