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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拓跟着杨泊又走上楼梯,杨泊走在前面,他的步态很疲乏,身子有点摇摇晃晃的,杨泊突然说,王拓,这下没有冰啤酒招待你了,冰箱让他们抬走了,电视机也让他们抬走了,王拓说,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杨泊说,我借了他们的钱,没法还清,他们来搬东西,公平交易。杨泊转过脸来,他的表情很平静,拉了拉王拓,来呀,我还有两瓶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凉着呢。王拓说,这帮狗日东西趁火打劫,你还帮他们抬?杨泊说,这有什么关系?他们人少。王拓又说你还正儿八经地给我介绍这人那人的,怎么还有这份心思?杨泊说,这有什么关系?大家见了面总要介绍一下的,就算认识了。

  走进杨泊家,王拓一眼看见冯敏握看把扫帚站在屋子中央,孩子在卧室里大声啼哭,冯敏的脸色苍白,眼圈是红的,她显然是刚刚哭过。王拓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冯敏握着扫帚想干什么。杨泊始终没有朝冯敏看一眼,杨泊把王拓推到沙发上坐下,说,没什么,我们喝点啤酒,啤酒这会儿肯定还凉着呢。杨泊拿来两个杯子斟满,自己先喝了半杯,他舔了舔嘴唇,说,果然还凉着,挺过瘾的。这时候孩子又哭起来了,王拓看了看冯敏,冯敏仍然握着扫帚站在那里。王拓说,今天就别喝了吧。杨泊说,为什么不喝,一会儿啤酒就不凉了。这时候冯敏僵立的身体动了一下,紧接着她把扫帚从门外扔进来,撞到杨泊的腿上。冯敏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里是一种到达极限的愤怒和怨恨。她张大了嘴,双唇颤动,似乎想哭又想喊叫。杨泊捡起扫帚,耸了耸肩说,女人就是这样,她们不能经受任何打击,她们像纸一样脆弱而浅薄。杨泊把扫帚扔到门外,顺手撞上了门。他对王拓说,我们谈我们的,你用不着受别人的情绪支配,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你能不能去找任佳谈谈?王拓说。

  任佳是谁?杨泊说,是你的女朋友?

  她怀上孩子了,可她坚决不肯堕胎。她说宁肯不要我,也要这个孩子。我怎么也说服不了她,王拓说。

  这种事情我怎么谈,应该你自己说服她。杨泊说。

  她相信你,崇拜你,你的话她会听的。王拓说。

  我从来不知道竟还有人崇拜我。杨泊说。

  好多人都崇拜你,包括我自己。王拓说,你是男子汉。

  你想利用我,就拼命抬高我,这是儿童的伎俩。杨泊说。杨泊最后高声笑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王拓说,好了,我知道了,不管是英雄还是草包都有解救别人的义务。反正我闲着没事,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把世界上所有道理讲给任佳听,只是别让任佳爱上我。

  这天晚上杨泊跟着王拓去找任佳。任佳是一个十九岁的图书管理员,热衷于读琼瑶的小说,杨泊通过谈话发现任佳崇拜和迷恋的并不是自己,也不是王拓,她崇拜的是一个名叫大卫的小说中的男人,另外一方面,她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个名叫伊雯的小说中的女人,那个伊雯有一个非婚私主子。杨泊根据王拓的要求,讲了许多婚育的理论和利弊。最后觉得累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困倦得厉害,不知不觉打了个瞌睡,王拓后来把扬泊推醒,杨泊醒来说,孩子睡了吗?王拓知道杨泊的意识错位了,王拓说,你好像太疲倦了。杨泊揉揉眼睛说,我从来没有疲倦的时候,他听见任佳咯咯的笑声,任佳说,你这人很幽默,我喜欢你的幽默感。杨泊说,幽默是生活的境界,即使你要哭,也应该哭得幽默一点。

  杨泊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他一进门就觉得问题严重了,空荡荡的屋子寂静得可怕。冯敏带着孩子离家了,他估计她是回了娘家。水池边放着一盆尿布,还有一只奶瓶上的吸嘴,它们散发着婴儿特有的温馨的气息,这使杨泊感到清醒,杨泊打开水龙头,开始搓洗那盆尿布。他想着冯敏的离家,女人就像弱小动物,一旦在自己巢穴里失去了什么,就要回到父母的巢穴中去寻找温暖。杨泊慢慢地搓洗孩子的尿布,时而抓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尿布上的气味总是使他想起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想到他自己的模模糊糊的童年生活。外面起了大风,杨泊听见风推打着阳台上的一扇窗户,他跑去关好了窗,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凤很大,下面的街道上旋卷着梧桐树的落叶,杨泊看见路灯下有一对情侣,他们站在风中,男孩把他的风衣像伞一样撑起来,笼住那个女孩。杨泊莫名地有点感动。他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与冯敏的恋爱。也是秋天,他去排演场接冯敏。他们走过秋风漫卷的街道,他对冯敏说,秋天了,我们该有个家了。后来冯敏告诉他,就是这句话使她下决心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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