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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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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可我就是害怕,他迟早会惹下大祸,锦红最后作出她的预言,秋红注意到姐姐说话时忧心忡忡的表情,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瞬间锦红美丽的容颜突然变得苍老而惟悴了,这使秋红对锦红充满了深情的怜悯。 那天夜里少年小拐又出门了,王家的人对此已习以为常,他们临睡前用椅子顶在门上,这样不管何时小拐都可以回家睡觉。凌晨时分锦红姐妹被门口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了,起床一看小拐带着七八个少年穿过黑暗的屋子往后门涌去,秋红想去拉灯绳,但她的手被谁拽住了。别开灯,有人在追我们。秋红睡意全消,她试图去阻挡他们,你们又在干什么坏事?干了坏事就都往我家跑。少年们一个个从秋红身旁鱼贯而过,消失在河边的夜色中。最后一个是少年小拐,你别管我们的事,小拐气喘吁吁地把一匹布往秋红的怀里塞,然后他把通向河埠的后门反锁上,隔着门说,这匹布给锦红做嫁妆。 秋红回忆起那天夜里的事件一直心有余悸,布店的人带着几个巡夜的民兵很快就来敲门。锦红到阁楼上藏起那匹布,秋红就到门口去应付。来人说,让我们进去,偷布的那帮孩子跑你家来了。秋红伸出双臂把住门框两侧,她像一个成熟的妇女一样处惊不乱,秋红说,你们抓贼怎么抓到我家来了?难道我家是贼窝吗?布店的人说,你家就是个贼窝。这句话激怒了秋红,秋红不容分说朝那人脸上扇了记耳光,我操你八辈子祖宗,我让你糟蹋我们家的名声,秋红边骂边唾,顺手撞上了大门。她听见门外人的交谈仍然很不中听,一个说,王德基家的孩子怎么都像恶狗一样的?另一个说,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凶。秋红的一点恐慌现在恰巧被满腔怒火所替代,她对着门踢了一脚,高声说,你们滚不滚?你们再不滚我就拎马桶来,泼你们满身是粪。 少年小拐和伙伴们偷来的是一匹白色的棉布,这匹布令锦红啼笑皆非,锦红怀着一种五味混杂的心情注视着小拐和白布,她说,办喜事不能用白布,这是办丧事用的。锦红伸手在弟弟的头顶上轻抚了一下。这个举动意味着她最后宽恕了少年小拐。 没有人知道少年小拐和武界泰斗罗乾的关系是如何中断的,那种令人艳羡的关系也许持续了半年之久,也许只有短短的二三个月。我记得少年小拐后来不再谈及罗乾的名字,有人追问罗乾的近况时小拐的回答令人吃惊,他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他中风了,不行了,现在我用一只手就能把我师傅拍死。然后少年小拐眉飞色舞他说起另一位大师张文龙的故事,那是风靡一时的龙拳的创始人,武功非凡,方圆百里的少年都梦想成为张文龙的门徒,但是张文龙只卖伤药不授武艺。他经常在北门吊桥设摊卖他的跌打风湿膏药,卖完药就卷摊走路,从来没有人知道张文龙的住处,胆大的少年去他的药摊前打听时,张文龙就拿一块膏药塞过来说,先掏钱把药买去,你们这帮孩子就缺伤药了,你们打吧,你们天天打架我的药就好卖了。当你死磨硬缠刺探他家的住处时,张文龙眨着眼睛说,我哪里有家呀?我天天在野地里为你们采药熬膏,夜里就睡在水沟里,睡在菜花地里。 你们知道张文龙的刺青刺了什么?少年小拐最后向他的伙伴提出了一个热门的问题。 是一条龙。有人回答道。 可是你不知道,是一条什么样的龙,少年小拐的神情显得非常冲动,他先在自己的腹部用力划了一下,龙头在这儿,然后小拐的引顺着胸前往肩部爬,最后在后背上又狠狠戳了一下,龙尾在这儿,你说这条龙有多大?小拐说着叹了口气,他的脸看上去突然变得忧怨起来,罗老头背上那条龙比起张文龙来算什么?汤司令和红旗他们的刺青就更提不起来了。 少年小拐羞于正视自己左臂上那块失败的刺青,说那番话时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偷窥他的左臂,海魂衫肥大的短袖子遮掩了那片疤瘢的一半,另一半却袒露在夏日阳光里,我发现从那片疤瘢中无法看清猪头的形状,它们看上去更像秋天枯萎的黑红色的树叶。 这年夏天少年小拐疯狂地追逐着张文龙的踪迹,我听说他长时间地蹲在北门吊桥的药摊前,期待河上吹来的风卷起张文龙那件黑布衬衫的下摆,他渴望亲眼目睹那条恢宏而漂亮的盘龙刺青,大风却迟迟不来。少年小拐在一阵迷乱的冲动中向张文龙的衬衫伸出了手,听说小拐的手刹那间被张文龙夹在腋下,张文龙半温半笑他说,你这孩子断了一条腿不够,还想再断一系胳膊吗? 桥上的遭遇对于少年小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张文龙匆匆离去后他仍然站在北门吊桥上,受辱后的窘迫表情一直滞留在他苍白的脸上,伙伴们的窃笑使少年小拐恼羞成怒,他对着桥下的护城河骂了一声,张文龙,我操你蚂,再过5年,你看我怎么报一箭之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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