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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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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后面有片小树林,此外还有一条不宽的有臭味的人工运河。运河南岸是片菜地。 这儿很僻静。 我听见老七约刘吉到这地方来的。我当然也来了,听见了她们的全部谈话。难说我是有意无意。 老七先发制人,她说:“刘吉,你最好别总跟辅导员说我这儿那儿的。手伸得太长没什么好处。” “你想干什么?威胁我?” “当然。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的事抖楼出去。” “我什么事?”刘吉一定有什么事,因为她急了。 “什么事?你怎么忘了呢?那天我们不是都没去上课吗?你从外面回来,我躺在床上。想起来了吧?” “没有。” “那好,你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脱裙子,马上就按进水盆。” “我天天都洗裙子,这犯法吗?” “好,有种,不过你裙子上不小心路上的东西我可不陌生,生理课老师讲过,那叶…” “如果你叫我来就是跟我说下流话,那我不奉陪了。”刘吉急忙发话,借以打断老七的话。 “你反咬一口,是不?刘吉?我说什么下流话了?” “只有你才能往那方面联想,因为你有那方面经验嘛。我怎么就没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呢?” “一句话,还汇报不?” “我自己的嘴巴,你管不着。” “那好,明天我就把这事告诉所有人。你不用担心,我老七脸皮厚,男生我都告诉。” “真让人佩服。我都怀疑你的性别,女人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真希罕。” 老七的手在发抖。 刘吉又说:“不过,我有一天在地上捡了一封没有信封的信。我看了。真巧,是个男人写给你的,信上写的都是头天晚上的感受,感性方面的。” “你想怎么样?”老七间。 “能怎么样?看了没信封的信也不犯法。” “到底怎么样?”老七又问。 “那要看你怎么样。” “我决不食言,明天就把你的臭事告诉大家,说到做到。” “你做不到,你没有证据。我倒是可以把信贴在教室里。” “你贴。不瞒你说,那信是真的。我老七这点事从没想瞒谁,你千万贴,我不在乎,我这人就是脸皮厚。” 老七挺胸握拳,等着刘吉下文。 刘吉想了一下,最后说;“老七,开玩笑。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吗?都好说,怎么样?” 老七说:“你要是这么说我没活儿。” 刘吉走了。老七却一屁股重重地瘫在地上。她哭了。她承认自己害怕了。她说她并不是不在乎,她怕刘吉把那封信贴出去。我明白了,老七是硬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硬撑着你才有可能赢。我告诉老七她赢了。可她说,以后谁还知道呢? 清晨七点到八点前后我终于进到那个警察温暖的岗楼里,坐在他和红外线烤炉的旁边,看着下面偶尔驶过的车辆。我把清晨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对警察说了。我没对他说老七的事。那是我脑袋里想的事,对谁也没说。 警察问我那个麻风患者在哪儿,我朝外面张望,他不在附近。我对警察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警察岁数不小了,可能快退休了。他让我看我的脚,脚掌被玻璃碎片扎破了。 我告诉他不觉得疼,因为脚不疼。警察让我穿上一双旧拖鞋。他说这拖鞋是他夏天坐岗楼里穿的。他有脚气,总穿皮鞋不透风。他脚难受。 警察把我送回家。我的院门和房门都没锁。等我在床上躺下以后,警察又去厨房看一眼。他回来告诉我说厨房的后窗关得好好的。我说那一定是过路人顺手推上的。他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让我好好睡一觉,他说我这是梦游。 临走他问我用不用告诉我们单位领导,我想警察不相信我,别人也不会信。我向他摇头。他笑笑,拎起床下他的旧拖鞋,告辞了。上午九时前后我躺在床上最先担心的是染上脚气。我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举在空中,让流动的空气透过脚丫瓣,希望风带走细菌。这时间里我很专注。可没过多久我累了,我的脚落在被上。我马上就想起了刚才的事,我甚至一下子就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叫江寻,那个麻风患者。 这里有个非常微弱的声音,像是张干燥的报纸由什么上面飘到地上。我坐起来,竖起耳朵继续捕捉那个声音。接下来该是试探的脚步声,然后是推门的声音,然后是那张白脸。 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跳下床,站在地中央。我想换上衣服出去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跟晒太阳的人在一起。可我却站着不动。我担心我脱下睡袍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时,江寻进来。我从抽屉里拿出剪子,把睡袍由膝盖处剪掉。然后穿上毛衣一件,裤子一条,最后穿上早晨就曾穿过的军大衣。 最后我穿上鞋,脚掌上的伤口已经被血痴糊住了。我觉得自己完整了。 我锁上门出去绕过房子来到厨房的后窗外。流着臭水的阴沟还在,可没有我的拖鞋,那拖鞋是红色绣花的,像小媳妇穿的那种。我顺着拖鞋可能遗落的路走到街上,没有我的拖鞋,此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了。我不敢再往深处想。梦游或是臆意,我没病,无论神经方面还是精神方面。我不想这么想。刚刚发生的事假得了吗? 我有个好朋友住在第一小学的隔壁,她叫罗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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