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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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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一块碎玻璃,把蚯蚓切成几段。它流出一些绿色的血和黄色的泥浆。 河里只有半槽水,中流处漂着一些黄色的泡沫,我们选择了一处生着茂密荻草的地方蹲下来,河堤在这儿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片静水,白鳝和鲇鱼最喜欢在静水里找食吃了。 我们把缠在钓竿上的尼龙线放下来,尼龙线弯曲着,抻不直,钱英豪说不要紧尼龙线是水线,放到水里自然就直了,他说赵金你把鱼饵挂上吧,我怕白脖蚯蚓。我帮他挂好鱼饵,自己也挂好鱼饵,我们把鱼钩和尼龙线慢慢地顺到水下去。水面上立即漂起两个用麦秆草捆扎成的浮子。这时河堤上传来两声汪汪狗叫。我们回头,看到钱英豪家的黑狗“巴鲁”摇着尾巴对我们鸣叫。“巴鲁”全身黑油油,只有双眼上方各有一撮焦黄的毛。钱英豪抬手对着“巴鲁”一招,说: “‘巴鲁’过来!” “巴鲁”钻开荻草,小心翼翼地来到我们身边,摇动着尾巴,把荻草碰得嚓啦嚓啦响,还对着面前奔腾的河水呜呜叫。钱英豪拍拍它的头,说: “趴下,别叫!你一叫鱼就不上钩了。” “巴鲁”顺从地趴在钱英豪身边,双腿前伸,脑袋搁在前腿上,明亮的眼睛盯着河水出神。 细雨如烟,河上一片朦胧。浮子在水面上呆呆地漂着,没有鱼儿咬钩。一只瘦弱的癞蛤蟆从湍急的河面上困难地泅渡过来,进入我们面前的静水区域,它舒展地用前肢划水后脚蹬水夹水,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一道宽宽的波纹,波及我们的浮子。“巴鲁”颈上的毛滚动着,呜呜地低鸣起来。钱英豪按着它的头说: “‘巴鲁’听话,别叫,一只癞蛤蟆,别理睬它。” “巴鲁”安静了。癞蛤蟆终于登了陆,爬到紧傍着河水的荻草丛中,瞪着眼喘息,一只大肚子蝈蝈,在我们身旁的荻草中清脆地鸣叫起来。观察了好久,我们终于从它的抖动的触须发现了它。我起身要去捕捉它时,钱英豪说: “别动,鱼儿听到蝈蝈叫,以为没有危险,就会来咬钩了。” 我说:“别瞎扯了,鱼又没长耳朵,怎么能听到蝈蝈叫。” 他说:“你怎么知道鱼没有长耳朵呢?” 我说:“我看到鱼没长耳朵!” 他说:“鱼的耳朵在嘴巴里含着,需要听动静时就吐出来,不需要听动静时就含着。” 我问:“你看到过吗?” 他说:“我没有那么大的福气,俺爹说谁要能看到鱼把耳朵从嘴里吐出来就有大福气。” 我说:“你爹就会编谎话诓小孩。” 他说:“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那只休息过来的癞蛤蟆闷声闷气地叫起来。它的额角上鼓动着两个乳白色的透明气囊,一收一缩的,十分好看。 “巴鲁”忽地站起来,脖子上的毛像浪潮一样滚动着,对着河面,低沉地嘶鸣。 漂在水面上的浮子活动起来,先是我那根鱼竿的浮子动,紧接着钱英豪那根鱼竿的浮子也动,我抬手要起竿,被钱英豪制止了,他低声说: “鱼在试探,别急,等它把浮子全扯下去时再起竿。” 浮子轻轻地点动着,鱼儿果然很狡猾。我正暗暗佩服钱英豪的钓鱼经验时,水面上的两个浮子几乎同时被猛然拽入水中。钱英豪大喊一声: “起竿!” 我把早就悄悄攥在手里的鱼竿猛地扬起来往后一甩,水线铮然一响,一道水光一个黄色的东西从我们头上滑过去沉重地摔在了河堤上。 钱英豪甩竿时,钓竿啪一声断了。他抓住半截断竿,把钓线扯出水面。我看到一条像胳膊那么粗的银灰色大白鳝悬在水面上扑楞楞地扭动着,并发出唧唧咕咕的叫声。钱英豪把断竿一甩,大白鳝豁腮脱钩,生动活泼地落在那只癞蛤蟆身旁,一直咆哮着蹦跳着的“巴鲁”居高临下地扑下去。它立功心切,一头扎到河里。那只肉滚滚的大白鳝早已跳回水中,翻了一个水花,随即无影无踪。 “巴鲁”从水中跳上来,狼狈地抖动着把身体上的污水抖出去。 我们跳到河堤上,看到我钓钩上挂着一条黄色的大嘴鲇鱼。它正在河堤上愤怒而绝望地跳动着。余怒未消的“巴鲁”扑上去,一口就把它给咬死了。 我把鱼钩从鲇鱼肚子里撕出来。 钱英豪郁郁不乐。 我说:“英豪,咱再钓。这条鲇鱼归咱俩。” 他说:“真可惜了一条大白鳝!这家伙劲真大,一定是条白鳝精。” 我们折了一根柳条,穿住鲇鱼的腮,把它又摔了几下,然后放在荻棵子里。 他接好钓鱼竿,说: “帮我挂上鱼饵,不信钓不上来它!” 我帮他挂上蛐蟮。 我们把鱼竿插在脚下的泥土里。一切又复归安静。毛毛雨已把我们的头发淋得湿漉漉的,小褂子的后背也湿透了。有些冷。“巴鲁”站在我们身边打哆嗦。钱英豪拍拍它的头,说: “‘巴鲁’,回家去吧!” ‘巴鲁’不情愿地走上河堤,耷拉着湿漉漉的尾巴,颠颠地跑了。 钱英豪说:“你知道咱这条河的河王是什么吗?” 我问:“什么‘河王’?” 他说:“每条河里都有一个大王。” “咱胶河里的大王是谁?” “是一条大白鳝。”他神秘地说,“俺爹说那条大白鳝比水桶还粗,比扁担还长,能变化成一个白衣书生到岸上做孽。” “做什么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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