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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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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委书记和矿长几乎一齐说: “这是市委宣传部金部长,这是省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 金刚钻抱拳在胸,嬉皮笑脸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兄弟来晚了。” 他把手递到丁钩儿面前。丁钩儿不想跟他握手却握住了他的手。他心中暗想这吃婴孩的魔王爪子一定冰凉可怖,却感到他的手又软又温暖,略带着几分舒适的潮湿。他听到金刚钻客气地说: “欢迎欢迎,久仰您的大名!” 呼呼隆隆重新坐定,丁钩儿咬紧牙关,动员自己要保持清醒头脑决不再喝一杯酒。他心里命令自己:开始工作! 现在他和金刚钻并肩而坐,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金刚钻啊金刚钻,哪怕你铜墙铁壁,哪怕你皇亲国戚,哪怕你盘根错节,哪怕你天罗地网,落到我的手里你别想好过。我的日子不好过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金刚钻主动地说: “我来晚了,罚酒三十杯!” 他的话让丁钩儿吃了一惊,一侧脸却看到党委书记或是矿长面带着会意的笑容。红色服务小姐端来一托盘崭新酒具,明晃晃一片,摆在金刚钻面前。红色服务小姐端着酒壶,凤凰点头一般往那片杯里倒酒。服务小姐久经训练,倒得稳、准、狠,不洒一滴,杯杯满盈,最后一杯倒完了,第一只杯里的珍珠样小泡沫还未散尽。金刚钻面前犹如奇花盛开。丁钩儿赞叹不已。一赞叹服务小姐技艺超群,精美绝伦;二赞叹金刚钻英雄虎胆,果然是“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 金刚钻脱掉上衣,上衣被一红色小姐接走。他对了钩儿说: “老丁同志,您说这是三十杯矿泉水还是三十杯白酒?” 丁钩儿抽动鼻子,嗅觉有些麻木。 “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梨子;要想辨别这是真酒假酒,也要亲口尝一尝。请您从这些酒杯里任挑三杯。” 丁钩儿虽然从那份检举材料上得知金刚钻善饮,但终究有些怀疑。加上两边的催促,他便从那一片酒杯里拎出三杯,用舌尖在每杯里沾了一点,又香又醇,果然是真货。 金刚钻说: “老丁同志,喝干这三杯呀!” 旁边人说:“这是规矩,您沾了呀。” 还说:“喝了不疼洒了疼,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丁钩儿只好把这三杯酒喝干了。 金刚钻说:“多谢多谢!该我喝了!” 他端起一杯酒,轻轻地喝了,不滋不咂不洒不剩,酒风淳朴而优雅,显示出良好的酒场风度。然后他越喝越快,但动作准确、干净,有节奏有韵律。最后一杯酒,他缓缓地端起来,在胸前画一个优美的弧线,好像小提琴的弓子在琴上运行,优美低沉的琴声在餐厅里回荡,在丁钩儿血液里流淌。他的警惕性渐渐瓦解,对金刚钻的好感像春天坚冰初融的小溪边的草芽,缓慢地生长起来。他看到金刚钻把最后一杯酒送到唇边时,明亮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忧郁的光彩,这个人变得善良宽厚,散发着淡淡的感伤气息,既抒情又美好。琴声悠扬,轻凉的秋风吹拂着金黄色的落叶,墓碑前开着白色的小花朵,丁钩儿双眼湿润,似乎看到了那杯酒像一股涓涓的石上清泉,流进了碧绿的深潭。他开始爱这个人。 党委书记和矿长拍着巴掌喝彩;丁钩儿沉浸在富有诗意的感情里,一声不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静场。红色服务小姐四人,都立着不动,像四株姿态各异、仿佛在谛听、沉思的美人蕉。空调机在墙角上发出了一声怪叫,把静默打破。党委书记和矿长嚷嚷着要金部长再干三十杯,金摇摇头,说: “不干了,干了也是浪费。但初次与老丁同志见面,应该敬上三乘三杯。” 丁钩儿入迷地望着这位连干三十杯酒面不改色的人,沉醉在他的风度里,沉醉在他嗓音的韵味里,沉浸在他那颗铜牙或是金牙的柔和光芒里,一时竟悟不出三乘三等于九的道理。 丁钩儿面前摆着九杯酒。金刚钻面前也摆着九杯酒。丁钩儿无法抵御这个人的魅力,他的意识和肉体背道而驰,意识高叫:不准喝!手却把酒倒进嘴里。 九杯酒落肚,丁钩儿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尤其是在宴席上流泪。谁也没打你,谁也没骂你,你为什么哭泣?我没哭泣,难道流泪就是哭泣吗?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一张脸如一片雨后的荷叶。他听到金刚钻说: “上饭吧,让丁同志吃过去休息。” “还有一道大菜呢!” “嗅,”金刚钻想了想,说,“那就快上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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