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人在昏迷中是没有时间的。我终于醒来,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来到哪里。
明亮的玻璃窗户和窗户外的几杆树枝让我想起,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一位戴
口罩的小姐对我的醒来表现得很高兴,她的口音让我以为是回到了家乡。但她告诉
我,这里是河内陆军总医院,我已经来这里快两天了。她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对我
说:“我看了你的证件,知道你是洛山人,我是维浦人。”
她说的地方离我家还不到10公里,那里有一家出名的动物园,洛山的孩子没有
一个没去过那家动物园的。战争爆发前,我有位表哥就在那家动物园工作,我告诉
她我表哥的名宇,她居然哭泣起来。不用说,她认识我表哥,而且我表哥一定在战
争中牺牲了。事实也是如此,就在两个月前,我表哥在及埃山地阵亡了,他们曾经
坐同一辆卡车到部队,相识也在那趟卡车上。战争让很多本来不相识的人变成了朋
友,我也成了她的朋友,她叫玉。
玉使我有幸得到了医院郑重的治疗,英国人后裔布切斯大夫几乎每隔两天就来
探望我,并不断给我做出新的治疗方案。布切斯大夫是这里的院长,每天都有大堆
的人的生命等着他去救治,他们大多从前线下来,胸前挂着各种各样的奖章,而我,
只是一个普通的肺病患者,能得到如此优待,无疑是玉努力的结果。
除了关心我的治疗外,玉还关心我的寂寞。因为我患的是肺病,没人敢跟我住
在一起,我独自一个人被关在锅炉房隔壁的一间临时病房里。在寒冷的冬天,这里
显得特别热乎,但热乎并不能驱散寂寞。惟一能驱散我寂寞的是玉,她经常来陪我
聊天,一天接着一天,我们把有关洛山和维浦的话题说了又说。
有一天下午,玉带着阿恩来看我,阿恩还给我带来了韦娜从塔福寄来的信。信
上,韦娜说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个机枪手,正在塔福服役,所以她调到那里去了。
她没有说起那里的炮火,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和我以前呆的地方相比,这里才是
真正的前线。”
我是每天都听广播的,我知道当时塔福吃紧的战事,但我不可能因此指责韦娜
的选择。战争期间人的思想和平常是不一样的,何况韦娜去那里还有个个人的理由
:和丈夫在一起。
韦娜在信中还夹了一张她和机枪手的照片,两人站在雄壮的机枪架子上,很像
回事地瞄准着想像中的美国飞机——肯定是美国飞机!当我把照片拿给玉看时,她
哈哈笑起来,对我说:“我还以为是你妻子的来信。这人是谁?”
我告诉她是谁。
“那你妻子呢?”玉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阿恩在一旁替我回答了,他装腔作势地说:‘他妻子?他有妻子吗?他应该有
妻子,可事实上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韦夫,是这样的吧?“
这是个令我难堪的话题。
但阿思不会因此闭上嘴巴的,他转过身去,对玉发出了令我讨厌的声音:“玉,
你信不信,我们韦夫至今还是个处男呢。”
我确实跟他这么说过,我说的也是实话。可我不知道她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
觉得这很好玩,经常拿它和我开心。这个该死的阿恩,你绝对不能指望他守住什么
秘密,他有一张比鹦鹉还烦人的嘴!
玉对这话题显出了一定羞涩,但只是一会儿,很快她对阿恩这样沉吟道:“嗯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阿恩,你是说……伟夫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所以
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有一天,玉根在意地问我阿恩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这样反问她:“难道你觉得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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