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她无怨无悔、日复一日的关爱下,人们明显注意到阿炳的穿戴越来越整洁,
面色越来越干净而有活力。阿炳正在享受他一生中最惬意的岁月。两年后,小芳又
让他幸福地做了父亲。
考虑到阿炳特殊的情况,组织上根据小芳意见,特批她两年假期,让她回娘家
去生养孩子,期间工资分文不少,还另加每个月10块钱育婴费。
小芳回家后不久,701邮局就迎来这样一封电报:“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小芳。”
我跟阿炳是邻居,我几乎每天都去对门看他。我听负责照顾阿炳生活的小伙子
说,而且我自己也注意到,从收到小芳的电报这天起,阿炳天天都用他抽完的空烟
盒子叠鸽子,一只烟盒,一只鸽子,一只只鸽子放在桌上,放在床头,放在可以摆
放的任何地方。后来实在是多了,多得没地方可放了,小伙子就替他用红线串起,
挂在楼梯扶手上,挂在墙壁上,挂在天花板下,挂在可以悬挂的任何地方。等林小
芳带着儿子返回单位时,阿炳家楼上楼下几间屋子里,都挂满了一串串五颜六色的
鸽子,有人数了数,总共有543只。这就是说,在儿子降生第543日这天,阿
炳终于“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儿子。小家伙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明亮的
眼睛,更是令人万分欣慰。
我记得很清楚,小芳归队的当天下午,我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给她们母子
接风。也许是见儿子太兴奋了,到了晚上,我去喊他们过来吃饭时,阿炳头痛得不
行,已经吃过药上床睡觉了。少了阿炳,这桌接风酒自然有些遗憾,不过小家伙又
给大家制造了不少意想不到的笑料和快乐。
第二天早上,我正常起床,先散了会儿步,回来看对门有动静,就敲开门,问
小芳阿炳的头痛怎么样。小芳说好了,还说他都已经去上班了,是半夜里走的,说
是有要紧事。这么说,他是临时被机房召去排险了。这样的事以前是有的,不奇怪
的。等我转身要走时,小芳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我等一等,说着回去拿来一个
布包给我,说是阿炳要她交给我的。我问是什么,小芳说阿炳交代过的,是工作上
的秘密,不能看的,所以她也不知道。
回到家里,我打开布包,先是一层绒布,后是一层麻布,然后又是一个牛皮纸
做的大档案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部录放机。这种小带子录放机当时还很少,全7
01可能只有他阿炳有一部,是上头一位大领导送给他的。拆开信,我看里面装的
是几百块钱,顿时有些诧异和不祥的预感。看录放机,里面还装着录音带。我摁下
播放键,过一会儿,先是听到一个呜呜的哭声,然后又听到阿炳带着哭腔跟我说:
“呜呜(哭声)……我看不见,可我听得见……呜呜……儿子不是我的,是医
院药房那个山西人的……呜呜……老婆生了百爹种(野种的意思),我只有去死…
…呜呜……我们陆家堰男人都这样,老婆生了百爹种,男人只有死!去死!……呜
呜……小芳是个坏人……呜呜……你是个好人,钱给我妈妈……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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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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