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人略作商议后,陈科长的手机警地落在频率旋钮上。手指轻巧捻动,频率旋
钮随之转动起来,同时沉睡在无线电海洋里的各种电波声、广播声、嚣叫声、歌声、
噪音,纷至沓来。阿炳端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以一种丝毫不改变的神情侧耳聆听
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时在沙发的扶手上点击着。
“能不能转快一点?太慢了。”
“还是慢,再快一点。”
“还可以快。”
“再快一点……”
几次要求都未能如愿,阿炳似乎急了,起身要求亲自上机示范。他试着转了几
下,最后确定了一个转速,并要求陈科长以这个速度转给他听。当时陈科长和我都
愣了,因为他定的那个转速少说在正常转速的五倍之上。在这个转速下,我们的耳
朵已经听不到一个像样的电波声,所有电波声几乎都变成了一个倏忽即逝的“滴”
音或者“哒”声。换句话说,转速快到这个程度,所有不同的声音都变成了一样的
噪音。打个蹩脚的比喻也许可以这样说,在无线电里找电台,感觉就如同你想在录
像带里找个什么东西,由于要找的东西是夹杂在一大堆貌似相同的群体中的,以致
用正常的速度播放带子你都不一定轻易找得到,可现在有人却要求按下“快进”键,
快放着看。当然,这下走带的时间是节省了,可所有影像都成了转眼即逝的影儿,
你去哪里找你要的东西?
这简直是胡闹!
陈科长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想了想,与其让他发怒,不如陪他胡闹。胡闹总有收场的时候,再说我们认
为是胡闹,他可能不呢。就这样,陈科长按照阿炳刚才示范的速度转起来,一下子
我耳朵听到的全变成了奇音怪声,置身其中,心慌意乱,坐立不安。而阿炳却照样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依然吸着烟,依然是一种丝毫不改变的神情在侧耳聆听,右手
的食指和中指依然不时点击着沙发扶手。 10分钟。
20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 突然,阿炳猛喊一声“停”,然后对陈科长吩咐说:
“往回转,就刚才那个滴声,让我听一下……慢一点……对,就这个,守住它,
把声音调好一点……”
陈科长把声音微调到最佳状态。
阿炳听了一会儿,会意地点点头,说:“不会错,就是它。”嘿嘿一笑,又说,
“这可比在我收音机上找个广播要难多了。”
电台正在发报,我们一时难以判断它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敌台,只好先抄下
电报,拿去破译再说。陈科长抄完一页丢给我,继续抄收着。我拿上这页,直奔破
译局,要求他们尽快证实是否是失踪的敌台。我一回来,就接到破译局打来的电话。
我放下电话,兴奋地冲到阿炳跟前,简直无法控制地抱住他,大声说道: “阿
炳,你太伟大了!”
完了我发现我流泪了。
咱们家乡老一点的人都知道,日本鬼子由于在南京遭到一定抵抗,死了不少人,
然后采取了一系列报复行动,比如南京大屠杀就是这样的。打到我们家乡时,报复
还在继续,所以日本鬼子在我们家乡是要遭天杀的,烧杀抢掠奸淫,什么坏事都干
尽了。不过,我们家还好,多亏父亲消息灵通,预先安排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妹妹,
回无锡乡下生活了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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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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