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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看似在找水,其实在找火。那是我自己的洗澡堂子,我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不然怎么能叫冰水呢?看似柔情似水,其实是火焰冲天;看似是良辰美景,其实是刮骨钢刀;看似是一杯美酒,其实是一罐毒药。或者反之也可以,看似在找火,其实在找水;看似火焰冲天,其实柔情似水;看似是刮骨钢刀,其实是良辰美景;看似是一罐毒药,其实是一杯美酒——我身在其中一个世纪我深知其中之厉害,我怎么能只顾寻找而不知道躲避呢?

  人要躲避的是什么,不就是他自己吗?不然他为什么背着老婆去找按摩小姐呢?找了按摩小姐为什么又觉得灼热和痛苦呢?而你们却以为我是在怯场和害怕你们。洗澡堂子的前提和由来,戏剧的矛盾和戏喉,剧情的伏线和戏节就在这里藏着,但你们身在戏中却不知其味,只顾兴奋而忘了疯傻,于是一场戏看下来你们只看到其中的热闹而没看出门道也就不奇怪了——说起来我也是给你们白表演,说起来你们也是白看,对你们疯傻层次和境界的提高没有半点用处,于是你们接着中了我的阴谋和圈套也在我预料之中。一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但一上场我看到你们兴奋的反应我就信心陡长和精神重振——这时傻呵呵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们!”

  “本来想放你们一马,谁知你们迫不及待;本来想推迟你们的疯傻,谁知你们已自己在那里疯傻!”

  “你们以为自己已经疯傻,却不知疯傻和疯傻的区别还大着呢;你们以为看了一场现场表演角色易位跟我洗了一场澡就得道变傻了,其实五十街西里的疯傻并不在这个向度和深度上与你们重逢!”

  “不但你们在那里白傻,就是跟我配戏的女主持人,也是身在傻中不知傻!”

  说着说着就愤怒了:“要你们有什么用,除非让你们由傻变疯!”

  “疯也是白疯!”

  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但回忆当时的历史表演老冯确实是傻呵呵的呀——并没有看出他当时疯傻的层次和深度,接着老冯还说了一段数来宝来作开场白呢——我们当时以为这是老冯对自己出场又怯场的不好意思借着插科打诨来排解和躲避自己的紧张和表示对大家的歉意和对女主持人的有意讨好呢。

  事后老冯又说:“你们怎么就那么好被迷惑呢?当时我不是在做戏——一切都欲盖弥彰嘛!”

  我们只好摇头叹息——这时的老冯倒不是那时的老冯了——当时老冯绕场转着圈在说:

  今天老婆不在家

  出差千里看她妈

  隔山隔水难控制

  盘查诘问是电话

  身获自由好烦恼

  只好按摩洗桑拿

  懂水用水是老冯

  小姐个个一支花

  …………

  做出拍门状。老冯:室内可有人在?在下小冯来也。

  这时众人倒有些怀疑:听他说话的口气、用语和拍门的动作,怎么一下回到了宋朝?果然,老冯摇身一变,打扮得像宋朝一个公子哥或落魄书生来逛妓院。嘴里还喃喃吟着:今夜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接着让众人更加吃惊的是,刚刚在幕景上打出的洗澡堂子的背景——涓涓清泉和满山青藤,现在陡然变成了古城汴梁一处到处挂着红灯笼的花街柳巷。怎么首都一下迁址了?怎么五十街西里变成汴梁了?不是说来洗桑拿吗?不是说先洗后按摩吗?怎么过程一下全省略了?什么时候让我们换了车票变成快车一下直达目的地了?如果变化这么彻底和直接,那么洗澡堂子还有什么用呢?我们不是冲着水来的吗?怎么现在一下没水了?这时就是洗也是干洗。这时大家倒嗅出——或回忆的时候嗅出——老冯阴谋和圈套的味道来了。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戏已经开始了,戏已经被他偷梁换柱和改变剧情了。接着令我们吃惊的是,女主持人也穿着宋朝的衣服挽着宋朝的发髻做出老鸨样出门迎客——这时我们又责怪女主持人:我们没看出来老冯在改戏,你身在其中和角色难道也没有看出来吗?——不是衣服已经脱了吗?现在怎么又穿上了?一位首相已经在电视机前说:“没劲!”

  但另一位总统不同意:“尊敬的首相先生,在这一点上请允许我以我国人民和个人的名义与你见解不同。像刚才一下脱光了倒没劲,现在脱了又穿上接着再脱——据说宋朝的衣带纠缠比现在还复杂——倒一下增加了此剧的神秘性和吸引力。”

  “也许是民族风俗不同,我国人民还就爱看这样的脱来脱去,直接上床倒脱离了间隔效果。”

  “你们刚才反对妓院而向往洗澡堂子不就是反对它的直接吗?现在怎么又反对复杂回到你们反对的老路上去了?”

  但事后老冯又说,总统这时也是一个傻冒,这时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直接或是间接,简单或是复杂,而在于水的失去和消亡啊。

  这时老鸨已经迎到门前也有些傻呵呵地在背台词。

  女主持人:谁呀?——哟,这不是冯公子吗?怎么好长时间不来,是不是把我们家小石给忘了?

  老冯(做出跨门状):忘倒没有忘,只是出门千里做了一趟生意。

  女主持人:做什么生意?——冯公子一定发了大财。

  老冯:也没做什么,替众人找水去了。

  女主持人:为什么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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