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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我摇摇头。因为问题已经深入了,大家已经平静了,这时甥舅间就不再你争我夺而有一种平等和和谐的学术讨论的气氛了。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一起。这才有些老舅和外甥甚至是同性关系者的模样呢。我沉思地说:

  “不能说它是一个屁。放屁虽然也是农家动作,放屁者也是一个农妇,但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放屁呀。后来当我娶你第二个孬妗的时候,她不是一个农妇,她是一个世界名模,我娶她的时候,认为她没有屁眼和不会放屁呢;后来我才发现,她的屁,放得比你前孬妗还要多和臭──想想她每天吃的是什么!所以我们不能猜一个屁,这太漫无目的,也和题意不符,同时也不雅,符合你我的身份吗?我说的意思是,‘咕叽’一声,你孬妗往热锅上贴了一个玉米饼子。”

  我说这结论的时候,口气已经相当肯定。本来这事也就该结束了,但因为当时气氛已经不是独裁,而是学术讨论,所以这个外甥又自作聪明地提出了质疑这个质疑就引出了下一个问题他就又自找倒霉又破坏了这个平等的气氛就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他可就又是外甥我可就又是舅舅了。他当时皱了皱眉说:

  “‘咕叽’一声,是俺妗贴了一个饼子──这声音也有些牵强和不符呀。难道锅没有烧热吗?”

  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当然不能承认锅没有烧热。不烧热还贴玉米饼子干什么?我说:

  “烧了半个小时了,还不热吗?烧热了呀。”

  这个时候他又露出小孩子得理不让人的本性了。他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和幸灾乐祸的样子──平等、友好的讨论气氛一下让他给破坏殆尽。这就是他的问题而不是我的责任了。一到大的场合,他终于又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他似攥住了我的短处在那里说:

  “既然锅热了,往上贴玉米饼子怎么会是‘咕叽’一声呢?应该是‘滋啦’一声呀。是你听错了还是俺孬妗贴错了呢?是你出错了还是你猜错了呢?你倒是要给我说一说!”

  听他说出这一番话,看他那么得意,我不禁也有些生气了。在他得意的同时,他的陷阱也就自己给自己挖出来了。我的毛病和错觉被他抓住了,但当自己的毛病和错觉被人抓住的时候,我老孬就没有办法了吗?以前就没有出过这方面的情况就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经验和教训吗?小子,你先不要笑,处理这样的难题我也是轻车熟路。当你抓住我毛病的时候,不就是你兴奋异常和忘乎所以的时候吗?这个时候你不一下就站起来和立起来了吗?我曾经说过,我喜欢和害怕那些说什么也不动声色就像我这样的人,我讨厌和就不怕那些动不动就站起来的人;当他们为了抓住别人而站起来的时候,他们自己的尾巴不也就暴露出来和脚跟不稳了吗?这个时候不就是我们给他挖陷阱──趁着他原来的陷讲──和不给他留后路的最佳时机吗?你抓住我这个毛病,我就不能先承认下来吗?在承认错误的前提下,我不就可以“滋溜”一下滑过去和再给你来一个偷梁换柱吗?我不是还可以在承认错误的前提下给你出一个新的难题和给你再引导到一个新的错误上去吗?我没有着急呢,我还要和他慢慢地周旋一阵呢。于是我承认说:

  “看来声音是有些听岔。你说的也对,贴饼子不能是‘咕叽’,应该是‘滋啦’。”

  他果然上了我的当,他刚才已经站了起来,现在脸上就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但我紧接着说:

  “就算是‘滋啦’,现在你猜一猜,‘滋啦’,打一个农家动作,是什么?”

  他马上又愣在了那里。怎么一下又由主动变成被动了?怎么刚刚给别人指出一个错误,转眼之间这个错误又落到自己头上了?既然不是“咕叽”而是“滋啦”,“滋啦”是我给他提出来的,怎么现在这“滋啦”马上调转头就向我俯冲过去和给我提出一个新的难题和谜语呢?那么这个难题和谜语不就是我自己给自己提出来的吗?这不成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他又坐了下来,头上又出了虚汗。我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我马上又向前逼了一步,甚至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故意做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就是‘滋啦’,猜吧,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这可是你自己给你自己提出的问题,如果你还在那里愣着和出汗,我们不猜也就算了。我还没有功夫老在这里陪着你玩呢。”

  说着,我又做出要走的样子。当然,他马上又上了我的当,慌忙拉住我说:

  “老舅你不要急,我猜我猜,我猜‘滋啦’不就提了。”

  于是他又在那里皱着眉头猜,把心思集中到了“滋啦”身上。一个难关,就这样被我暗渡陈仓。“咕叽”的麻烦没有了,我们现在共同面对的就是“滋啦”。“滋啦”一声,是什么呢?他干着嘴唇和出着虚汗绞尽脑汁地在那里想,我又可以悠哉悠哉地喝茶了。喝了一口茶,他还没有“滋啦”出来。我这时在心理上已经彻底把“咕叽”战胜和放过去了──在心理上能很快把自己的难题给过去和忘掉,也是一个大人物必备的心理素质呢。我倒是在那里催着他:

  “快猜快猜,到底你还猜出来猜不出来了?猜不出来就算了,任何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而不是在那里硬努能够努出来的。这是你出的难题,现在我都猜出来了你还猜不出来吗?猜不出来你出这个难题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用心和动机,我倒要问一问你了!”

  小刘儿这个时候又对我有些胆怯了。他一边用哀求的目光表示:“我猜我猜。”

  一边开始试探地说:“‘滋啦’,打一农家动作,那是俺妗又在煎荷包蛋吧?”

  我摇了摇头。

  他又说:“要不就是干活儿时一使劲把裤子给撑开了线。”

  我又摇了摇头。

  他这时着了急,慌不择路地说:“要不就是俺妗在纳鞋底子,再没有别的了。”

  我又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就不能让他再猜下去了。我用手止住了他的猴急样子。事不过三。我终于在“滋啦”问题上也胸也成竹地笑了。我说:

  “你又猜不出来了不是?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滋啦’,既不是煎荷包蛋,也不是裤开线,也不是纳鞋底子,是你妗又贴了一个玉米饼子。”

  小刘儿在那里张张嘴,没有话说;再张张嘴,还是没有话说。这时我用商量的口气说:

  “要不今天就猜到这里?猜了半天,一个也没有猜对,看来还需要学习呀!还不能动不动就跟你老舅花马掉嘴呢!”

  我借机又敲打了他两下。没想到这小子还不服气,在那里红头涨脸地说:“老舅,再猜!”

  这就不怪我了。我就只好再给他挖一个陷阱,再教训他一次。一直到他服化和归顺为止嘛。这也是下雨天打孩子,没办法的事。七擒孟获,我这里三擒小刘儿。我还欲擒故纵──我不愿意把人赶尽杀绝──地说:

  “要不真算了吧?再猜还能猜出什么呢?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往前走可就到绝路上去了。再猜对我倒没有什么,大不了也就是浪费一些下雨天的时间,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我能残忍地一次又一次伤害你的心灵吗?孩子,你还在成长啊,我不能一次就把你封杀了呀。我是谁呢,我是你老舅呀。就是我们现在结束,见到外人我也不说结果,我还要说你一次次都猜对了。就是不为你,还得为我自己呢。不然人家会说:老孬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傻冒外甥呢?只要今后你见了我不再翘尾巴也就是了──其实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我们现在不猜也就是最大的猜了,再猜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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