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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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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听了秦岑一番话,许教授不但大加欣赏,而且爱意勃勃,难以自持起来了。他借着三分醉意,对周围人大声道:“诸君耳证,若许某三生有幸,得伊人如秦岑,喜配良缘,共度晚年,则更复何求?为人一世,于愿足矣!于愿足矣!” 言罢,将头一转,双眼熠熠闪光地盯视着秦岑的脸,仿佛等于是在公开向她求婚,并立时立刻地期待着她当众欣诺。 那一次,许教授无疑是有点儿失态了。毫不夸张地说,凡是到过“伊人酒吧”的男人,谁不喜欢老板娘秦岑呢?连来过的女人都喜欢她,男人还能例外吗?不喜欢秦岑这样的女人的男人,那还算是正常的一个男人吗?当然,“喜欢”一词,在女人和女人之间是一回事。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另一回事。每一个到过“伊人酒吧”的男人,都巴不得有机会向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表达自己内心里对她的那一份儿“喜欢”;都希望那样的机会是只有自己面对她时的两个人的一种机会;而且,都曾梦想着,在自己单独表达了对她的“喜欢”之后,和她之间会有更美妙的人物关系发生。无须赘言,那一种男人们的梦想,不可能不和性连在一起。男人嘛,意识里“喜欢”一个女人,一向是“喜欢”得直接的……但“喜欢”归“喜欢”,“喜欢”在肚腹里,彼此心照不宣,关系反而较能保持自然状态,一经当众说出,“喜欢”二字就走味了…… 当时,许教授说完他的话后,酒吧里一时极静。一种片刻就漫延开来了的静。先是许教授周围几桌的男女们静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老板娘秦岑。接着一桌桌的男女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秦岑。其实后者们并没听到许教授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他们只不过是习惯地顺应气氛而已。忽然感觉到周围静下来了,自己们便也不由得静了下来;见别人的目光都望向着老板娘了,自己们的目光也不由得朝老板娘望过去…… 许教授虽然微醉几分,但还是在那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之中意识到自己是有那么点儿失态了。想想吧,酒吧这种地方,本是喁喁喃喃之声不绝于耳的地方,忽然一下子静了,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一个人了,该是多么的奇怪呀,会使被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的那一个人多么不知所措啊! 然而老板娘秦岑却作出了使所有的人都完全想不到的反应。她放下手中托盘,注视着许教授,缓步走到了他跟前…… 许教授以为她会扇他耳光,讪讪地连声说:“喝多了,喝多了,小秦你千万别跟我认真……” 老板娘秦岑却轻轻拥抱住了他,并且和他贴了贴脸颊,并且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之后她环视着众人说:“诸位师长,诸位朋友,诸位哥们儿姐们儿,大家都知道的,许教授是咱们‘伊人酒吧’的常客。他为什么经常光顾,还不是为了给‘伊人酒吧’也给我捧场吗?大家也看得出来,他一直像主人一样关注着咱们‘伊人酒吧’的方方面面,一直像一位兄长似的关爱着我。而我秦岑有什么了不起呀?才高中文化,不过就凭着形象还过得去,凭着嗓子比较好的先天条件,在文艺单位混着当了几年歌唱演员,有幸受到一位教授的青睐,实在是我的荣耀啊!今天许教授将他内心里对我的喜欢当众说出来了,这使我特别感动。我明白,他的话,也意味着说出了大家内心里对我一向的喜欢和抬爱。没有大家,哪儿有‘伊人酒吧’今天生意的红火呢?哪儿有我秦岑今天心满意足的一种活法呢?诸位请举杯,我这里敬大家了!来的都是贵人,今天的账,全免了!……” 于是都快乐地嚷叫: “‘伊人’万岁!” “秦岑万岁!” “‘伊人’是我温柔乡!” “秦岑我们爱你!” 酒吧这种地方,本就是荷尔蒙气息弥漫的所在。那一时刻,男的女的,新客老客,真醉的假醉的半醉不醉的,趁着气氛,好一阵骚动。这里那里,响起多次亲吻之声。按说老板娘秦岑的话,丝毫也不包含有怂恿大家那样子的意思。但成对光临的男女们,似乎那一时刻内心里都翻涌起了一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当众拥抱当众亲吻给别人们看的大的冲动,于是一个个无所顾忌起来。有那形只影单地到这里消磨夜晚时光的男人,没得异性的伴侣可当众拥抱当众亲吻,竟将自己的手背嘬得咂咂响,以示凑趣。更有那唐突的,趁机站起,争先恐后走到秦岑跟前,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也不考虑自己是否和她熟到了可以那样的份儿上,一厢情愿地就拥抱她,和她贴脸,甚至亲吻她,还当众大声地或凑着她耳朵小声地说些似乎亲昵其实轻佻的挑逗的意淫的话,把个老板娘秦岑搞得心里好嫌恶好恼! 然而她脸上依然笑盈盈的,一副幸福的样子。来者不拒,任人拥抱任人亲。 就在那时,忽然响起了萨克斯管的吹奏之声。就像卤水点注在滚烫的豆浆中,荷尔蒙成分作用下的骚动戛然而止。每一个人的头都循声旋转,仿佛一种在庄重的表象之下进行着的嬉闹的场景定格了,只有萨克斯管的吹奏之声流淌在格外。它圆润、柔亮,音调旖旎,旋律舒缓曼畅,忧郁而又优美。如同静谧的大森林的清晨,有一条活泼却还羞涩的溪,吻石绕树,歌唱着以簇簇浪花为自然的行板…… 吹奏萨克斯的男人看去四十余岁,最突出的特征是一头卷发,还有那张线条硬朗的长方形的脸。 他是与“伊人酒吧”签约的演奏员,叫乔祺。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不是本市人。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 关于他,“伊人酒吧”的客人们也就清楚以上那么一点点。 他所坐的位置,是酒吧专为他保留的。除了他自己,没谁还坐过同一把椅子。他并不每晚必至。似乎,秦岑与他之间签订的协约,是条款自由的那一类。 他旁若无人,置身度外般地吹着,吹着;音乐之声在肃静中从容不迫地流淌着,流淌着…… 这时一位老者从坐位上站立了起来。他是所有“伊人酒吧”的客人中年纪最长的,七十多岁了。按说七十多岁的一个中国人,出现在茶馆的多,经常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的很少。但这条街上没有一家茶馆。因为“伊人酒吧”的存在以及它的吸引力,不可能再有人失去明智地投资开茶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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