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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怪不好意思的……”

  “别不好意思嘛!这都什么年代了,年纪轻轻的,这么保守还成?我的天,你身子可真白!我从没见过像你身子这么白的……女人……”

  “您躺下……哎,对啦对啦……现在我得骑到您身上了!我身子轻,您受得住的。手劲儿可以吗?重了还是轻了?怎么样?舒服么?……”

  “舒……服……舒……服……手劲儿正好儿,不轻也不重……往下,再往下……对头……”

  里边到此为此,再就没有对话,只有娇嘀嘀的哼唧和粗重急迫的喘息了……

  我不禁一捻二指,打了个响啡——看来,就一般概率而言,没有他妈的腐蚀不了的“公仆”,只有还没轮上被腐蚀的……

  我不知韩书记是何时离开的。只知自己离开那扇腐蚀之门的时间是一点半。那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

  有些人洗完桑那,接受过按摩小姐的服务后就走了。有些人仍留下不走,接着分散到卡拉OK厅或舞厅去唱歌跳舞。我不敢肯定地说每一个接受过按摩小姐服务的男人,都与按摩小姐们发生了性的关系。却敢肯定地说,她们每一个都在按摩的过程中,情愿或不情愿地奉献了一次性服务。有的可能还奉献了两次。因为她们只有七八位,而我带去了十四五位有身份的男人。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比例情况下,他们中可能也有没泄欲,或渴望大泄其欲却没轮上泄欲的。几位同样接受了按摩服务的女记者,在卡拉OK厅和歌舞厅的雅座间,一边吸着冷饮,一边不避讳男人耳朵地高一声低一声交流着体验感受。其中一个愤愤不平的地说:“要是也有男人专门为咱们女人进行这种服务的地方多好!我真不明白,改革开放以来,男女平等又呼吁了许多年,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处处不平等?”于是引得她周围的几位女性议论不休……

  有的说——女人可以接受按摩的地方其实也有。医院里的按摩专科就是嘛!谎称自己腰腿疼,或患了颈椎炎,肩周炎,不但可以去接受男人的按摩服务,还可以报销呢!

  有的说——这就更充分证明了男女平等之可望而不可求!为什么男人可以在这种地方出出入入,而女人要获得同样的服务,只能谎称有病到医院里去?

  有的说——去了也不能在接受按摩的过程中干那种事儿啊!

  有的说——我希望将来有专为咱们女人开的男性妓院!

  有一个突然高叫——我性饥渴!

  这一声叫造成了几秒钟的肃静。之后五六个男人几乎同时冲了过去,一个个半真半假地表示他们都乐意满足她的性饥渴……

  于是全体大笑。

  在中国,在现如今,恰恰是新一代的知识男女凑一起时,只要氛围一形成,关于性的话题往往会是最热衷参予也最大胆最放肆有时甚至是最露骨最无耻的最具有相互挑逗性的“焦点话题”。那一种其乐无穷的情形和一句句层出不穷的淫言淫语,是管叫封闭的乡村里专善于勾搭成奸的男女们听了也面红耳赤的。如果他们和她们全都听得懂的话。那差不多可以被认为是靠语言进行的交叉的公开的野合。

  众人笑闹一通后,小吴站了起来,说他要献给大家一首歌,为大家助助兴。于是众人鼓掌。于是他手持音筒,清了清嗓子,有姿有态地便唱。他唱的是很火了一阵子的流行歌《妹妹坐船头》。唱到“待等日落西山后”一句,女子们一齐亢奋地接唱“让你亲个够!”——并都将自己的一边脸腮,朝邻座的男人们凑过去。于是一片亲吻发出的咂咂之响。有那男人身旁没有女人凑过脸腮,便使劲儿嘬自己胳膊,发出比亲吻更响的声音……

  小吴唱罢,我亲自上前向他献了束花。

  我说:“吴副主任,好嗓子啊!”

  他一愣,仿佛奇怪我怎么不叫他吴秘书而叫他吴副主任。我看出他纯粹在装傻。

  我又说:“本人竭诚地欢迎你呀,今后咱们就并驾齐驱了!”

  他将我扯到一旁,闻了闻花,抬眼,问:“韩书记跟你商议了?”

  我从那花束上掐下一朵儿,也闻了闻,插在西服兜上,双手往后一背,阴阳怪气儿地回答:“我配和市委第一书记商议什么事儿么?他作决定,我服从就是了。我今天回去就为你布置一间办公室。办公桌之类的,是你亲自到市场去挑选呢,还是由我代劳?”

  他说:“由你代劳吧,由你代劳吧!”

  我转身欲走时,他扯住我又说:“你正我副,并驾齐驱我是不敢当的。同舟共济吧!”

  我说:“既言同舟共济,也就意味着要同甘共苦喽?”

  他说:“那当然,那当然!”

  我心中暗骂——王八蛋!万事开头难,老子白手起家,仅凭三拳两脚艰苦创业的阶段闯过来了,今后几乎全是顺顺当当地享受成功果实的日子了,你他妈还和我扯什么共苦不共苦的?分明是斜插一腿,只求同甘!

  我坐到一个幽暗的角落吸烟。我是主人,众人是客。大家不走,我是不能走的。没谁言散,我这主人也不能第一个言散。都是些鬼小精大的男女。照应不周,就会耿耿于怀,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勾结,给你来个冷箭齐发。我既开销了一大笔钱,自然是要硬陪到底,哄他们个满意的。

  四周不知为什么静了。我左顾右盼,见些个男女们一双双一对对的,皆在幽暗的烛光之下用尾巴亲呢。一些人在把玩对方的尾巴,在用脸腮偎贴对方的尾巴。而另一些人,在用尾巴绕住对方的脖子,尾巴梢儿在对方脸上轻轻抚爱不止。也有男人的尾巴,像宠物似的,在女人怀里生动地活跃着……其状其态,狎邪百种,亦美亦丑。令我望着血脉贲张,想入非非……

  我身子往下一缩,头往沙发背上一仰,只得努力排除淫念,按捺下心头发情之鹿,紧闭了双眼,索性打盹儿。

  我觉有一条不知什么样儿的尾巴,毛茸茸地触我的一只手,接着又爬上我脸,挑逗得我脸上痒痒的。我不睁眼,佯装睡实了。那尾巴觉得索然,不轻不重地抽了我的脸一下,没意思地离去了……

  一会儿,又有一条尾巴爬上了我的脸。凉森森的。光滑滑的。像蛇尾。但又决不是蛇尾。它将我的脸冷熨了个遍,最后歇在我额上。我觉得额上仿佛被压了冰袋儿。又朝下一降,伏在我的两眼上。我觉得一股森凉,渗透眼皮,冰着我的双眼球几。那感觉倒怪舒服的。我仍不睁眼,发出逼真的鼾声。一边暗自想象那究竟是一条什么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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