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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他说我如果觉得多了,会自己感到受之有愧,不好意思起来的。可你看我现在显出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了么?

  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来!

  我一咬牙,问百分之八怎么样?

  他又较劲儿似的瞪着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保持住卑劣的沉默。

  我又一咬牙,几乎是叫嚷着问——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你他妈的总该满意了吧?!

  他一声不响地走向我的办公桌,从笔台上取下一支笔,在自己的肥手背上试出了水儿,然后横放在一迭办公纸上,并将那选办公纸推至桌子中央……

  他以固执的不信任的目光瞪着我。分明的,那意思是逼我立下一份字据给他。

  我一步跨到桌前,抓起那支笔双手使劲一折,折断了。我将折为两截的笔摔在地上,又抓起那迭信纸撕,撕成了满把的碎纸屑抛在他那张灰白浮肿的脸上……

  我举臂朝他一指,指尖几乎戳入他的一只眼睛里。他的脸并不未因此而往后仰。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仿佛一个铁水浇铸的人或一具石雕的人。

  他企图以那么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纹丝不动的榜样,使我意识到我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以及他是多么的轻蔑我!

  我怒不可遏,骤作狮吼:“姓苗的,你以为无论你怎样得寸进尺我也不敢开除你是吧?你他妈的想错了!老子现在就罢免你这个顾问!现在就当面宣布开除你!你滚!立刻给我滚!……”

  他以一种听起来似乎很谦恭,而实际上暗含着威胁意味儿的口吻低声说:“主任,你不可以罢免我这位顾问,更不可以开除我。你的前程是我帮着一步步铺垫的。你的关系网是我帮着编织起来的。”

  他说这几句话时,嘴脸却是那么的低眉顺眼,驯化温良。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这样的警告性的潜台词——我老苗既然能帮着你铺垫前程,我也就能毁掉你的前程,我老苗既然能帮着你编织起一张呼风风来唤雨雨至的关系网,我也就能撕毁这张网!

  我干瞪着他,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将一选办公纸推至桌子中央,又从笔台上拔下一支笔放在纸上,并朝纸笔点了点他那短而肥的下巴……

  我猛转身,掼门而出……

  我在那位迷人的豹尾女郎的宾馆包房里呆了三个多小时。半个小时用来欣赏和审查她的独舞。两个半小时用来欣赏和“审查”她的肉体。“审查”的结果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个双性人。这使我大为扫兴。因为没法儿和一个不纯粹的女人发生性关系。尽管她对我百依百顺,任我摆布。可我总觉得“她”的肉体所具有的女人味儿,还比不上“她”的尾巴所具有的女人味足以引起我的兴趣。“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充分发挥“她”的尾巴的功能。一会儿用“她”的尾巴缠住我的脖子,一会儿用“她”的尾巴缠住我的腰,一会儿将“她”的尾巴卷成一个圈儿逗我开心,一会儿又用“她”的豹子尾巴撩拨我的耗子尾巴,和我的耗子尾巴纠缠在一起分解不开……

  直至我向“她”许下了郑重的诺言——保证“她”的独舞将获得“最佳尾巴舞”大奖,才得以脱身。离开“她”的房间时,我的耗子尾巴已乱作了一团麻绳似的。乱了,裤兜就揣不下了。在腰际缠了几圈,才勉强揣下……

  刚迈出一层电梯,却见老苗坐在大堂的沙发上!

  他站起身、迎上我,卑恭地微笑着说:“主任,我在等您。”

  仿佛三个小时前,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们之间根本没发生过一场丑剧似的。

  我板着脸冷冷地问:“我并没要求你在这儿等我。”

  他仍寡廉鲜耻地笑着说:“是啊是啊。但您走后,我替您接了一个电话。曲副书记从医院打来的……”

  他只说了半截话。故弄玄虚地左右四顾,仿佛他带来的是一个最高机密。又仿佛怀疑有人盯梢。我早就感觉到,这老家伙自从当了我的顾问后,变得极善于作戏了。

  我胸有成竹地问他,是不是曲副书记对我感激得要命?

  他却说:“这儿不便讲,这儿不便讲……”——抓住我一只手,将我拖出了宾馆。

  在宾馆外,我催他快讲。我挺急于听到一位市委副书记,虽然只不过是一位管文教的市委副书记,会让我的顾问转达些什么感激我的话?

  他说主任您别急,到您车上去讲,到您车上去讲……

  我坐到我的车上后,他却由于他那条大尾巴的障碍,钻不进我的车。他倒机灵,将他的尾巴从肩上卸了钩,卷为三迭,坐在其上。于是我们一个车内,一个车外,隔着摇下窗的车门,嘀嘀咕咕起来。

  他说曲副书记异常震怒。说曲副书记认为我居心叵测,妄图腐蚀党的高级干部!说曲副书记在电话里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命令他如实转告骂我的那些话!一句也不得保留……

  我难免地心烦意乱。一再地追问他曲副书记都骂了些什么话?他不转告。说总之是些气头上的骂人话,我不听也罢。听了准血压升高,心跳加快,何苦非听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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