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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他又对我说:“你这个诚实而又幸福的人,使我感到可怕!感到恶心!你当我什么人的捐助都接受哇?你把我估计错了!大错特错了!哼!

  老家伙将记录夹朝桌上啪地一摔,猛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门重重地关上之后,我和小悦大眼瞪小眼,一时都发呆。

  我不知所措地说:“他生气了……”

  小悦恼火地说:“废话!我还看不出来他生气了么?”

  我说:“可他为什么生气啊?”

  小悦更加恼火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啊!”

  她拿起教授摔在桌上的记录夹翻看。一翻一看,顿时的转怒为喜,眉开眼笑。

  “签了签了!哎你看你看,老家伙已经签了……”

  她将记录夹递给我后,绕着测谎器手舞足蹈。

  我急切地看时,见教授在最后一页上写的是——经过美国进口的、曾为美国联邦调查局服役过之测谎器测定,兹作以下结论——确认本院7号病人为一个可靠的幸福者。对其背心的双方自愿的买卖,本人所作结论,愿负科学的及法律的双重责任。

  老家伙还挺“耍票儿”,姓名签得龙飞蛇舞,几乎占了小半页纸。

  小悦拎起裙子一角儿,吉普赛女郎似的旋转到我跟前,从椅子上扯起我,两眼贼亮激动不已地说:“亲爱的同志哥,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

  “同志”二字,竟使我扑扑落下两行欢喜之泪。在那一时刻,我充分体会到了“同志”这一种称呼,具有着令人无比信赖对方的亲和力,凝聚力。我紧紧地拥抱住她,也同样激动不已地说:“成功了!胜利了!亲爱的同志妹啊,咱俩十五万可算他妈的到手了!”

  小悦说,何止十五万啊!亲爱的同志哥,现在可以板上敲钉地肯定,咱俩是三十万到手了啊!你没听明白那老家伙的话呀?他拒绝你的捐助呢!爱他妈拒绝不拒绝!钱又不是咬手的东西,谁还怕自己得到的太多了呀?那十五万咱俩再平分,如何?

  我说亲爱的经济人,亲爱的同志妹,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她说,一言为定?

  我说,一言为定!

  于是她捧住我脸,唇压我唇,口对我口,一阵忘乎所以的深吻,仿佛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吸入她的肚腹中去。直吻得我周身热血沸腾,不禁地心猿意马,情欲燃烧起来。

  我说,亲爱的经济人,亲爱的同志妹,为了我们的成功,为了我们的胜利,我们应该彼此庆贺一番是不是?否则太对不起这成功也太对不起这胜利了是不是?

  小悦同意地说,应该倒是应该,好倒是好,但这里毕竟是精神病院,我毕竟是一名患者,没有出院证明,离不开的呀!而在精神病院里,又是严禁饮酒作乐的。尤其严禁医务工作者与患者之间饮酒作乐,想庆贺一番也庆贺不了哇!她希望我能暂且按捺一下我那种极欲庆贺一番的冲动。等我出了院以后再找机会弥补……

  我说不行!我说我已经按捺不了啦!

  她问,那同志哥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我说,庆贺的方式多种多样么!作乐不一定非需饮酒么!饮酒一定足以作乐么?

  她还是不明白地朝我忽闪着眼波。

  我只得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地说,亲爱的同志妹,今天夜里我欢迎你到我的病房里来。咱们同登巫山,共赴琼台,男欢女爱,那不也是一种庆贺的方式么?

  她脸倏地红了,将头往我怀里一扎,娇羞地说,你真坏!

  我没想到这小狐狸精居然还会脸红!敲我竹杠的时候,她可是一点都不脸红的。

  我一笑。说我坏?我慷慨地分给你十五万,你还昧着良心说我坏?

  她就用一只小手儿捂住我嘴,不许我再说下去。

  于是我明白,她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

  是夜子时后,万籁俱寂。

  小悦她悄悄地“光临”了。

  我自然没插门,在耐心地期待着她。她进入病房,替我插上了门。她一转身,我已在她身后了。我拦腰将她抱起,几步就跨到了床边。她显然刚冲过澡不久,头发还是湿的。浑身散发着一种异香,也不知喷洒的什么品牌儿的香水儿。那一种异香顿时刺激得我性欲勃发……

  诸君,众所周知,梁某人非是好色的登徒子。但是,这一个拜金的大时代一再谆谆教导我们,在金钱面前,你吃了亏,不证明别的,只证明你的愚蠢!那小狐狸精她敲了我十五万啊!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利获取者呀!我国已经颁布了《反暴利法》。对暴利获得者必须予以惩罚,你们说对不对?何况她已经“送货上门”了,我对她还斯文个什么劲儿呢?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呢?还惜花怜玉个什么劲儿呢?为了我那失去的十五万,我也应最大限度地从她身上找回公平对不对?

  我将她往床上一扔,一个饿虎扑食,便将她压在我身下了。我觉得她那迷人的身体就是我那被她敲去了的十五万。或者反过来说,我那“流失”了的十五万,变作了她那迷人的身体。谁的钱被敲去了谁不愤慨?谁的钱流失了谁不心疼?又不是一笔小数,而是整整十五万啊!

  细节不必描述,总之在诸种复杂的心理——当然也包括性心理的驱使下,我将那小妖精摆布过来摆布过去,一会儿这么折腾一会儿那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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