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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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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蓉掏出五十元钱给秉昆,让他“十一”回父母那边时代她交给父母。她告诉秉昆,她已经与蔡晓光领了结婚证。 秉昆说:“那这五十元我不代你给爸妈,你还是自己给吧。” 周蓉说:“让你代我给爸妈是信任你,捎带探探咱爸的态度,看他对我和晓光结婚究竟能不能容忍。这是姐的重托,你要当成任务来完成,完成好有奖。” 新婚的幸福确实让一度憔悴的周蓉又显得容光焕发,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 周蓉说还要到图书馆去,说罢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秉昆望着周蓉远去的背影,一时有点儿郁闷,甚至感到内心的种种不满。当年她逃亡般地远走高飞,自己这个弟弟和母亲担了多大的忧啊!如果不是她和冯化成双双卷入了政治事件,母亲断不会变成植物人留下后遗症!她消没声地离婚了半年多,居然不告诉自己这个弟弟!不征求任何一位亲人的意见又闪电般结婚了,居然又给自己这个弟弟一项刺探父亲态度的任务! 然而,他转眼一想到自己当初对郑娟的爱也是那么不管不顾,心中的怨气又消了大半。 周秉昆当时也没精力生周蓉的气了,他摊上了着急上火求助无门的事。周秉昆没当上编辑部主任,原因在于邵敬文没当上杂志社社长。原来,上边派来了一位社长韩文琪,据说曾是省市一位大领导的秘书,后台很硬,比邵敬文大两三岁,也属年富力强之人。派来一位社长也就罢了,更不好的是,韩文琪对办杂志不仅外行还独断专行。他是理所当然的一把手,又仗着后台硬,根本不把纯粹的业务干部邵敬文放在眼里。他除了让邵敬文负责稿件,其他事一概不与商量,后来连发什么稿件也得由他拍板,不容别人有不同意见。邵敬文是修养极高的人,他很想得开,索性只当一位执行者,不再理论。周秉昆既当编辑又负责发行,眼看着发行量月月下滑,忍不住当面向韩文琪告急,直接指出了他的缺点。 韩文琪说:“一把手总揽全局,如果你认为这是独断专行,那么证明你对规则规矩一无所知。” 没过几天,韩文琪调来了一个在水果罐头厂搞推销的男人,委以发行部主任之职。 又没过几天,经韩文琪批准,发行部主任调入一男一女两名发行员,都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小青年。 周秉昆私下对白笑川说:“看来咱们三个老人儿都得靠边儿站了,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白笑川说:“你这话哪儿说哪儿了,绝不可再对他人言。你应当这么看问题——调来的新人多了,各部门发展壮大了,兼职少了,咱们的工作量也轻了,未尝不是好事。” 周秉昆说:“我不信你的话是心里话。想当初只有咱们三剑客时,发行量曾经超过百万!自从这位社长来了,发行量掉下去二三十万了!你没看出来吗?他们亲亲密密、说说笑笑,显然关系非同一般哩!” 白笑川说:“进了咱们编辑部,那就等于以后吃定了事业编制这碗饭。如今各企业单位都处在转型期,就算曾是铁饭碗的企业单位,估计以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有的企业都开始拖欠工人工资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有权力一句话就可以把亲朋好友或亲朋好友的子女招进来,让他们从此吃上事业编制这一碗踏实饭,你会不帮忙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句话你没听到过?有些人把咱们这儿当成了一只筐,专为他们解决实际需要,而且是个挺好的筐。发行量如何了人家不在乎,你着哪门子急呢?就是由一百余万掉到了一二十万,加上广告收益,那也还是可以把十几个人养得舒舒服服的。只要有些人需要,政府倒贴钱,咱们这份杂志也能活下去。你以后睁只眼闭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心尽力做好就是了,其他任何事都别管,更不要顶撞领导。要学咱们邵敬文,明哲保身吧!” 白笑川想了想,接着苦口婆心地说:“你可千万别把师父的话当成耳旁风。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要学会韬光养晦。对于你,重要的是争取当上编辑部主任,这才是正事。这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能当上编辑部主任,邵敬文那主编就能当得省心点儿,顺心点儿。如果别人当,可就两说了,也许他待不下去。他是主编,没法儿跟你说这些话,明白?” 自那日后,周秉昆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不再摆创刊人资格,简直可以说做到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接着,韩文琪又调来了一男一女两名编辑。男的是轴承厂的宣传干事,女的叫何雯,是两年前本省师范毕业的学生,当过一年小学老师,辞职后在社会上漂了一年多。 韩社长介绍她:“有颇为丰富的社会经历,群众接触面广,爱好文艺,当我们《大众说唱》的编辑肯定会很出色。” 何雯起初对秉昆这位编辑部代主任挺巴结,经常套近乎。不久,秉昆觉得不对劲儿了,她那不是巴结,也不是一般的套近乎,而是对他有特别的“意思”。 一次,编辑部就他俩时,她笑嘻嘻地说:“昆哥,我还没主儿呢,你认识的好男人多,帮我找个对象呗!” 秉昆敷衍地说:“成啊,我会留意的。” 下班后,她非要等着秉昆。秉昆无奈,只得与她一块儿走。 走着走着,她挽住了秉昆的胳膊。挽着就挽着吧,女同事挽着男同事的胳膊走一段路,也不算太出格。 不料,她说:“其实你又何必帮我找什么对象呢?我觉得你就挺好的。” 秉昆猛地甩开她的手,厉声说道:“我想,你是知道我已经结了婚的。” 她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呢?如今离婚不再是丢人的事了,哪天我陪你看一场新电影《谁是第三者》,开开窍儿。” 秉昆非常生气,骂道:“无耻!” 何雯先是莞尔一笑,转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啪地扇了秉昆一记脆生生的耳光,转身扭扭搭搭地离去。 秉昆一想不对劲儿,她那一记耳光,似乎是扇给背后的什么人看的。他回头发现发行部主任和两名下属正看着呢,他们显然刚从小饭馆出来。 第二天,有关《大众说唱》编辑部代主任周秉昆对新来的女编辑何雯言语轻佻蓄意调戏的流言散布开来。周秉昆就算浑身是嘴也辩不清了。 向谁去辩呢?与何雯辩吗?那后果岂不是吹她一口气、落自己一身灰吗?周秉昆只有将耻辱和窝囊吞咽下去,闷在心里。 白笑川和邵敬文私下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听他说了,二人一时沉默不语。 周秉昆费解地问:“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已婚男人,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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