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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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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说:“别愁别愁。以后只要有我们中的谁在座,只要小妹又吃的是包子,保证都会乐不得地替小妹吃包子皮儿!”21世纪初年的中国男人,十之八九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每个人肚子里的“黄段子”,比前两年更荤。接着他们就喝着酒轮番地向外抖落起来。隐晦些的,肖冬梅自然想听懂也听不懂;而那一套一套过分露骨甚至直接涉及男女羞处的,她是想装得听不懂也装不像。她以为“姐”定会抗议。不料“姐”非但不抗议,而且显然的自己肚子里也有许多,自己也板着脸往外抖落。仿佛那四个男人也是女人。仿佛她是在和“她们”谈厨房里煎炒烹炸一类的话题。尤其令她暗暗讶然的是,“姐”讲得最露骨最臊人。“姐”却丝毫也不觉得害臊,不但板着脸,而且简直是一脸的严肃。倒是四个男人听得都不大自在了。他们的不自在中,还包含着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的自愧弗如。起初肖冬梅还能命令自己低了头面红耳赤地坐着,后来实在听不得,起身说了句“姐我看鱼去”,走为上策…… 她听到一个男人在她背后说:“我看你妹太纯,咱们污染她了吧?” 也听到“姐”这么说:“当我妹妹还在幼儿园啊?她那双耳朵什么黄色的段子没听过?她肚子里黄色的段子多着哪!别忘了她是从北京回来看我的!我们讲这些,都是人家北京人早几年讲得不愿再讲的边角料……” 她暗想“姐”一定是喝多了,醉了。暗想人怎么还不如虾呢?虾醉了起码不下流。 她恨不得返身回去,朝“姐”脸上啐一口,骂她:“真不要脸!我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儿呢!也不许你公开诬蔑伟大的红色首都的革命人民!” 却又情知那么做是万万使不得的。 倘那么做了,今晚自己睡哪儿?明天吃谁的喝谁的穿谁的呢? 而一排排大鱼缸里是些多么好看的鱼啊! 她看着看着,灌入耳中的污言秽语似乎都消失了,心理和生理也重新归于纯净。 她在鱼缸前呆呆看鱼,大堂柜台后的两名侍者小姐呆呆看她——她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瞧这年头的新新女孩儿,看去还像初中生,却已经开始和些个身份可疑的大男人们成熟地厮混在一起了,吃饱了喝足了打情骂俏够了,却又跑大堂来装三五岁的女孩儿看鱼!这儿鱼缸里的鱼都是供人吃的,有什么可看的呀? 不知何时,“姐”找来了。 当“姐”说:“喜欢鱼好办,哪天咱们姐儿俩去买回个大鱼缸来。观赏呢还是要观赏热带鱼,这些鱼傻头傻脑黑不溜秋有什么可看的!”——她才发觉“姐”已站在身旁了。 她问:“姐,咱俩都离开了不好吧?” “姐”说:“那些臭男人已经走了。” “臭男人”三个字,使她顿生满腹狐疑,愣愣地看了“姐”片刻,不禁嘟哝:“可他们都一再向我表明是你的亲密朋友……” “姐”从小包里取出小镜和唇膏,将双唇重新涂红后不屑地说:“都是我的亲密朋友不假,都是臭男人更是事实。” “姐”说罢,将小镜和唇膏递向她,也让她重新涂红她自己的唇。 涂红嘴唇已是出生以来第一遭,还要在公开场合再涂一次,使她感到自己未免堕落得太快也太过分了。她心虚地左顾右盼,见柜台后的两名站台小姐正望着她…… 她小声地几乎是哀求地说:“姐,我就别了吧?” “姐”却命令般地说:“叫你怎么你就怎么!出门前脸是化过妆的,现在嘴唇不涂涂成什么样子?出门若遇见个熟人,我一介绍你是我妹妹,人家笑话你的同时也会笑话我这个当姐姐的!” 肖冬梅无奈,只得接过了小镜和唇膏。她向鱼缸跨一步,装成是近看鱼的样子用那小镜照自己的脸,但见自己喝过了一杯啤酒的脸粉若新荷,而双唇原本涂过的唇膏虽已由于一顿海鲜不存颜色,却似乎比涂唇膏时还红润了。 她又说:“姐你看我还有必要再涂一次吗?” “姐”眯起一双醉意矇眬的眼,凝视了几秒钟,终于一把掠过小镜和唇膏,开恩地说:“不愿意就算了,年轻真他妈好!” “姐”一转身扬长而去。 她又愣了愣,赶紧追出门。 路上,她讨好地对“姐”说:“姐你刚才的话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正年轻着呀。” “姐”不无沮丧地说:“那要看跟谁比了,跟大妈大婶们比我是正年轻着,跟你比我已是徐娘半老啦!” 她立刻明白这个话题是顶容易使“姐”心情不好起来的话题,想要岔开话题,一时又不知该往哪方面岔。闷声不响地随在“姐”身旁走了一段路,又觉出二人之间那一种沉默似乎更不对劲儿,于是没话找话地问:“姐,他们都是些什么男人啊?” “姐”仿佛心不在焉地回答:“有钱的,有权的,在本市有名的,既有钱又有权又有名的。” “那……那个赌气走了的女孩儿呢?” “专傍他们那些个男人的女孩儿。” “傍……是什么意思呢?” “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穿他们的哄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大把大把花钱的方式。” “那……就是坏女孩儿的意思了?” “也不能这么下结论,一种活法而已。” “那种活法也太……太不光彩了!” 她原本想说的其实是“可耻”一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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