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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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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田细佰没有理她,孔太平说:“我同舅舅一起出去走走。” 屋外热浪逼人,太阳照在地上反射出许多弯弯扭扭的光线,像是燃烧着的火苗。田细佰在前面缓缓地走着。一只狗趴在屋檐下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连叫也不愿叫一声。几头牛在一片小树林里无力地垂着头,偶尔用尾巴抽打一下身上的虻虫,发出一声声响来,却一点也不惊人。夏日炎炎的午后乡村,比半夜还安静。半夜里可以听见星星在微风中唱歌。可以听见悠远的历史,在用动人和吓人的两种语调,交叉着或者混杂着讲述过去故事。骄阳之下,淳厚的乡土在沉默中进行一种积蓄。孔太平跟着田细佰走过一垄垄庄稼时,心里处在一种无语的状态,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棉花地前。 田细佰问:“你怕农药吗?” 孔太平说:“不怕!” 棉花叶子被太阳晒蔫了,白的花朵和红的花朵也都变得软软的,垂着花瓣,颇像女孩子那丝绸裙子的裙边。 孔太平问:“这地能产多少棉花?” 田细佰说:“从来没有少过两百斤。” 孔太平心里一算账,也就一千多元钱,要比养甲鱼收入低很多。 田细佰指着养殖场的围墙说:“那个洪塔山,将这么大一片良田熟地全毁了,也将这儿的好男好女给毁了。过去村里一个二流子也没有,现在遍地都是游手好闲的人,等着天上掉面粉,下牛奶。他还想要我这块田,没门。” 孔太平说:“有些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田细佰说:“吃喝玩乐也是分工分的吗?我未出远门,可心里明白,这围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外甥儿,别看洪塔山现在给你赚了很多钱,可你的江山也会毁在他的手里。” 孔太平说:“我哪来什么江山。” 田细佰说:“还记得小时候在大河里乘凉时,半夜里有人喊狼来了吗?” 孔太平说:“记得,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田细佰说:“还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洪塔山。洪塔山自己成了狼。” 孔太平怎么想也觉得不像。 田细佰说:“人是从小看大,小时候大人都说洪塔山不是块正经材料。” 孔太平说:“大人们说过我吗?” 田细佰说:“说过,说你能当个好官,可就是路途多灾多难。” 孔太平轻轻一笑。这时,从旁边的稻田里爬起来一只大甲鱼。田细佰上前一脚将其踩住。然后用手捉住,看也不看一挥臂就扔到围墙那边去了。跟着一声水响传了过来。 孔太平说:“这儿经常有甲鱼?” 田细佰说:“这畜牲厉害,那么高的围墙,它也能爬过来。叫它王八可真没错,过去除非病急了,医生要用王八做药,人才吃它,不然就会遭到大家耻笑。没料到世事颠倒得这么快,王八上了正席,养的人当它是宝贝,吃的人也当它是宝贝。” 孔太平说:“事物总是在变化。” 田细佰拍拍胸脯说:“可这儿不能变。” 这时,围墙上的塔棚里出现一个人,大声问:“谁往水池里扔东西了?” 田细佰没有好气地说:“是我,我往水池里扔一瓶农药。” 孔太平在一旁解释说,有一只跑出来的甲鱼,被田细佰扔了回去。那个人认出孔太平,客气地招呼两句又隐入围墙后面。田细佰说这围墙里的那些家伙,总将周围村子里的人当贼,其实他们自己是强盗,将最好的土地强买强要去了。田细佰自豪地声称,他们那套在自己身上是行不通的。 孔太平还在想着那个喊狼来了的少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现在无人喊狼来了呢? 田细佰在自家田地里摸索了一下午,孔太平不能从头到尾地陪他,他在四点半钟左右就离开了棉花地,太阳太厉害了只是原因之一。他还有事要吩咐田毛毛。孔太平在田细佰家等了四十多分钟,才又见到田毛毛。田毛毛到朋友那里借了一本有关女人化妆窍门的杂志。孔太平趁舅妈不在场时,郑重地提醒田毛毛,如果她执意将棉花地的三分之一转给洪塔山,很有可能会亲手毁掉自己的父亲,田毛毛不相信,她要孔太平别夸大其词吓唬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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