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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有人将新做的门送来了,几根细藤往三根木棍上胡乱一缠,再别上几片桐子树叶,说是一扇门,什么也挡不住。早该来的夜晚到底来了。那种烧沸心灵的激动,在雪柠身上一阵阵地翻涌,偶尔也有暴雨到来之前的短暂平静,随后的冲动反而更加不可遏制。再没有任何动作的两个人,让那些躲在草棚四周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不时有石子、沙土或树皮飞落在棚顶上。

  雪柠忍不住了:“你能抱抱我吗,我一直在想这一天。”

  柳子墨像是早就准备着要回答:“不行,除非你病了。”

  雪柠伤心起来:“我是病了,这里痛。”

  心如止水的柳子墨犹豫起来:“好吧,谁叫你是个让人看着心疼的女子哩。”

  雪柠突然改变主意:“不行!”

  柳子墨很奇怪:“我还没有碰到你哩!”

  雪柠反而平静了:“你不是说自己心疼吗?一个女人不应该看着男人心疼而无动于衷。这样下去,我更心疼。”

  此后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说话。山风更加凉了。

  “我能抱抱你吗?”柳子墨主动开口了,他像变了一个人。雪柠心里一抖,不等柳子墨靠过来,人已经倒在他的怀里。柳子墨又说:“我们在地铺上睡下来好吗?”

  内心的渴望让雪柠变成了掬在柳子墨手里的一汪清水。柳子墨的胸脯十分宽阔,清水一样的雪柠在他身上流呀流,在舒缓的肋沟里飘荡一阵,在圆润的心窝里回旋一阵。清水舒曼摇动心魂,雪柠在这片熟悉而陌生的胸怀上忘情地想着她所能想到的一切。那副环绕着她的手臂终于开始用力了,雪柠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往日,人是实的,爱是虚的。此刻,人变虚了,能够抓住的反而是实实在在的爱。她不再是清水而成了白云,藏在心里的话,也失去了约束,一句接一句地从云缝间飘逸出来。

  “我早就可以生孩子了!”

  “你不要怜惜我,你若是怜惜,不是害我也是害我!”

  雪柠的感觉又回来了,柳子墨的嘴唇轻轻落下来,吻在她的额头上。雪柠抬起头,将滚烫的嘴唇迎上去。没想到柳子墨说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我要走了!”一缕月光照进来,柳子墨的脸庞凝固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请你理解,我是不能同你结婚的。我要一个人离开这里。独立大队的人已经睡着了。我走后你能睡着当然最好,实在睡不着也要装作睡着了。有人问起来,你正好说不清楚。阿彩不会为难你。阿彩被雪茄抛弃过,懂得这种事的滋味,她没有理由因为我的过错来惩罚你,甚至会派人送你回天门口,说不定你会比我先到家。你放心,我是学气象的,不会迷路。山川地理都有它的规律,只要下到山谷,顺着流水方向,就算它要经过九弯十八转,最终还是要进西河。”

  柳子墨走的时候,一只笑雀儿正好从草棚门前飞过。雪柠整夜不能入睡。天亮之前,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不知睡在哪里的阿彩出现在晨风的呼啸中,同哨兵说过几句话后,走到草棚附近。雪柠很紧张。草棚四壁一伸指头就能捅破,什么也挡不住的门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谁,只要在门口探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柳子墨不见了。阿彩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临走时还吩咐远处的哨兵,不要放其他人过来,让雪柠和柳子墨在自己的天地里安安静静地享受新婚的快乐。听着这些,雪柠心里涌出一阵感动。

  雪柠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阿彩正在拼命地摇着她的肩膀:“你的新郎呢?”雪柠揉了揉眼睛,见阿彩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忽然红起脸来。

  “看看你,该红的不红,不该红的却红得像花儿。你的心早就给了柳子墨,洞房花烛之夜为什么连扣子都没解一颗,难道梅外婆没教过你?”阿彩两眼笑弯了。雪柠的头抬起又低下,反复多次后,阿彩就看出问题来了:“没想到这么有学问的人也是个杂种!他想逃婚,除非往后只娶母野猪!”

  阿彩扭头吼了一声,林大雨应声出现在门口。阿彩严厉地吩咐,马上派三个组,每组三个人,分头去追柳子墨。草棚外传来集合队伍的声音。雪柠嘴唇动了几下,一句话还在舌尖上盘旋着,两行眼泪先落下来了。阿彩的眼睛里也闪着水灵灵的光泽。追赶柳子墨的人正要出发,阿彩又将他们叫住,过了好久才说,柳子墨要走就让他走吧。听到这样的命令,林大雨转身走了,嘴里嘟哝着,柳子墨又没长着两副卵子,为何让天门口最好的女人如此着迷。

  雪柠要求阿彩放自己回天门口,免得梅外婆担惊受怕。阿彩正在想别的事情,恍惚地回答:“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还是多等等吧!”

  太阳很好,宿营地里非常安静,多数人都在睡觉。这中间曾经有过一场空喜,哨兵发现山路上有个人影,大家都以为是柳子墨,等到走近了,才认出是离开独立大队很久的交通员。

  又到太阳下山之际,白天里睡过觉的人,在阿彩的带领下,纷纷离开宿营地,荷枪实弹地往山下走。雪柠只在这些人出发的前一刻才听阿彩说,她要离开几天,回来后会立即送雪柠下山。这也是做新媳妇的规矩,满三朝之前,就算亲娘亲老子死了,也不能回娘家。雪柠既然做了新媳妇,就得按新媳妇的规矩行事。留在山上的人大部分是女的。雪柠从她们那里得知,上级对独立大队的近况非常不满,指责他们思想消极,斗志消退,对在困难时期保存实力的指示理解得过于片面。交通员带回来的上级指示让阿彩不得不马上采取行动。阿彩没有将天门口的马鹞子作为目标,她认为,奔袭遥远的县城所产生的影响,才能够让那些指责独立大队的人在一个时期内闭上嘴巴。

  第三天傍晚,紫玉来草棚里陪伴雪柠。紫玉早几个月在这里举行过同样的婚礼。她怀疑自己怀孕了,一进来就使劲地揉着乳房,还要雪柠帮忙感觉一下。雪柠不得不将手伸进紫玉怀里。紫玉的乳头果真又硬又挺,根部还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硬结。为了比较,紫玉要摸摸雪柠的乳房。紫玉的手很温暖,刚刚摸着雪柠的乳房,雪柠便情不自禁地扭动了一下。紫玉摸得越重,雪柠的反应越强烈。紫玉忘了自己的目的,反而说雪柠这样子天生会让男人着迷。柳子墨太苕了,这样好的女人竟然含到嘴里又吐出来。当然,也许是柳子墨太聪明了,真的娶了雪柠,一辈子不想再尝试别的女人,才真是吃了亏。

  正说着,面朝门外的紫玉突然张大的嘴巴里失声叫道:“柳子墨!”

  雪柠回头看去,柳子墨果然手拄木棍,倚着一棵大树,勉强站在那里。“帮帮我!”直到柳子墨开口说话,雪柠才回过神来。柳子墨的左腿受伤了,半个身子压在雪柠的肩膀上,好不容易才回到草棚。原来,柳子墨不知道那条勉强可以走人的小路是野猪路,被从后面冲上来的野猪撞倒了。”幸亏被野猪撞了!看你还敢不敢逃婚躲婚!“闻讯赶过来的女人们纷纷责备他。柳子墨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地铺上,精疲力竭地说,主要是三天没吃粮食饿得难受,不然就算再被野猪撞几下也没事。

  紫玉飞一样地跑开,又飞一样地转回来,捧着两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柳子墨。看着柳子墨狼吞虎咽的样子,雪柠出乎意料地平静。紫玉大为不满,她说对迷途知返的男人,女人更应该细心照顾。紫玉要雪柠将柳子墨身上那些脏得没法看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洗一洗。雪柠拿不出衣服给柳子墨换。紫玉笑雪柠苕,没有衣服穿,柳子墨就只能钻在被窝里不出来,雪柠只要脱了衣服贴上去,她和他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夫妻了。雪柠不让紫玉说下去。在雪柠的坚持下,紫玉只好将林大雨的衣服借给柳子墨穿两天。

  柳子墨吃饱了,洗过一个热水澡,眼看着精神起来。紫玉审讯一样要柳子墨说清楚,为何逃走了又回来。柳子墨开心地笑起来,像是很喜欢这样的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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