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刘醒龙 > 秋风醉了 | 上页 下页 | |
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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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过兵的人,总是讲义气。林馆长在他生病时,曾来家探望过,当面说自己是雀占凤巢。林馆长还吩咐李会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王副馆长要票,也不管是舞票还是电影票,要多少就给多少。对别人却卡得很死。 仿兰对王副馆长说:“小林这是在用软刀子捅你呢!” 王副馆长说:“我已经死了那个心,不想当官了,他捅我有何用!” 他照旧每天去拿票。别人拿不到票,便渐渐对他有意见了,开始时见面还说几句话,到后来,就只点点头称呼一下就完事。就连者宋和李会计也变得生疏了。不过老罗是例外,过去老罗见了他总像仇人一样,但近一段变得客气了,有时还和他开个小玩笑。 和外面熟人的关系也变了。以前,王副馆长工作挺忙,和熟人碰面了,仓促拣几句要紧的说了,便走路。现在不同,上街买菜,不过五百米的路程,可没有两个小时是回不来的,因为只要碰见熟人,不管有事无事,他总要走拢去,站着和那人说一阵。 有一次,王副馆长在街上碰见了冷部长。他见冷部长提着菜篮买菜,有些惊奇。冷部长说:“今天是星期天,买买菜,让人轻松一下。” 王副馆长马上说:“那我每天都买菜,不就每天都是星期天?” 冷部长笑起来,问他这一阵在忙什么。 王副馆长说他搞了几十盆花,光早晚搬进搬出就把人累死了,而且各种花浇水的最佳时间不一样,更是把人搅昏了头。还要喂鸟,那东西比养儿子还艰难。 他说了一大通,冷部长听得有滋有味,没有打断一下。只是在他说完后,冷部长才问,馆里的工作近段搞得如何。 王副馆长半年多不问馆里的事,就胡乱说,基本上是按你的讲话精神去做的。 冷部长一听这话就来了劲,问大家对他的讲话有什么反应。 王副馆长哪里知道冷部长的什么讲话,都是编的,见冷部长追问,就只好再编,反正是拣好的说。 冷部长很高兴,说过一阵闲了,他要到文化馆来蹲一段时间的点。 隔了几天,冷冰冰来家里玩,临走时,她说冷部长想要几盆花。冷冰冰说过就自己去挑,结果,拿走的都是名贵品种。王副馆长很是心痛了一阵。 林馆长的爱人和小孩在哈尔滨,转业时,林馆长要回南方,爱人不同意,闹僵后,林馆长一个人回来了。他没要别人腾房子,就将馆长办公室隔出半间做卧房,一个人住在办公楼上。 王副馆长有天去点卯时,进林馆长的卧房坐了坐,发现屋里的一盆昙花很眼熟,想一想后,记起这是冷冰冰上次从他那儿拿走的。 第二年开春时,仿兰生产了,王副馆长如愿以偿地得了个宝贝儿子。 王副馆长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正在亲仿兰的脸时,护士进来说外面有人找。 王副馆长出来后,见走廊上站着面黄肌瘦的一个人,他半天才认出是小阎。他要和他握手,小阎忙将手藏到背后,说他有黄疽肝炎。王副馆长连忙后退几步,将儿子送回产房,再返回来说话。 小阎说他住了几十天的医院,钱用完了,病没全好,医院要他拿钱来,不然明天就停他的药。他托人给学校捎了几次信都没动静。今天早上,他从病房窗口,看见王副馆长领着大肚子的仿兰进了妇产科,才瞅空溜出来的。 小阎要王副馆长无论如何要帮他一回。 王副馆长说:“你是我儿子见到的第一个外人,按乡下的规矩,他得拜你为干爹呢!这个忙我一定帮。” 正说着,王副馆长的父亲喜颠颠跑来了,见了儿子就说:“我把两头肥猪卖了,得了八百多块钱。” 王副馆长说:“小阎在这儿呢!他病了,住院,想借点钱!” 王副馆长的父亲说:“借什么!我还欠你一双皮鞋钱呢!” 说着,数了一百二十块给小阎。 小阎谢过后要走,王副馆长叫住他,本想问那次他为何不将冷部长说出来。又突然不想问,只说了一句祝福的话。 儿子满月时,王副馆长大请了一顿。席上人多,但他还是发现冷冰冰没有来。他打电话到冷部长家去问。冷部长的爱人说,冷冰冰昨晚就没回,她也在到处找。席间,李会计、老宋他们借花献佛,向林馆长敬酒。平日酒量很大的林馆长,没喝几杯就醉了,一句句地嚷:“我不怕!大不了去坐两年牢!”大家都笑起来。 自有了儿子后,王副馆长白天连点卯也懒得去了。等儿子九点钟左右醒后,先抱着他去图书馆吃奶,返回时,若天气好就到文化馆办公楼上转悠一下,文化馆所有的人都喜欢这个白胖胖的小子,都说王副馆长的这项“希望工程”搞得好。 镭射电影由于片源问题,已不那么红火了,但还是稳赚不蚀。秋风醉舞厅仍然门庭若市,所以王副馆长每天晚上必到。 这天组织部姚科长给王副馆长打了个电话,说他的小舅子谈成了一个女朋友,今天晚上他的一帮朋友想到秋风醉舞厅庆贺一下,王副馆长问多少人,姚科长说,大约二十左右。王副馆长一回答应了。 晚上,他抱着儿子往舞厅门前一站,将一大帮人呼呼啦啦地放了进去。林馆长也在旁边,他像什么事也没看见一样,一个劲地和王副馆长的儿子逗笑。 过了一阵,林馆长说:“今天宣传部开会,表扬了我们,说全宣传口就文化馆的班子最团结。” 王副馆长说:“全靠你支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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