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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二十二 仙客来

  谈完,又让曹楠把讯问笔录逐字逐句地校看了一遍,签字认可,并让她在所有那些涂抹删改过的地方一一按上手印,以证明这些涂改也是经过了她本人审定认可的,并非他人后来妄作。办完所有这一切,已然是后半夜时分了;安排组里的一位女同志带曹楠去休息,邵长水自己则匆匆回到二号楼,立即给赵总队打电话,要求连夜汇报。邵长水这时的确有些激动。如果曹楠关于李敏分的那些话,全是事实话,那么,整个案件很可能就从这儿取得决定性的突破性了。赵五六在电话里对邵长水说:“那你就赶快过来吧,我这儿正好也有些新情况要告诉你。”等赶回总队部,汇报完毕,让邵长水感到意外的是,赵五六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那份激动和兴奋,反而沉吟了一下,这样反问邵长水道:“你觉得曹楠这小丫头说的能是实话吗?”

  赵总队这么反问,却让邵长水感到意外,便在略略一愣之后,赶紧问:“咋的了?您那儿关于她,又拿到了啥新情况?”

  赵五六蔫不吱声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往邵长水跟前一扔,说道:“你自己瞧。”

  邵长水拣起卷宗袋,掏出里头的“囊”一看,却是从齐神父那儿取回的那份祝磊写的材料,便迟迟疑疑地问:“您不是让技侦科的同志去做鉴定了吗?鉴定出啥问题了?”

  “鉴定出啥问题?鉴定出大问题了。鉴定结果,这是个赝品,假招子,伪劣产品,经人改写过的。压根儿就不是从原件上复印下来的。”赵五六说道。

  “伪……伪造的赝品?”邵长水震惊了,忙说,“可从这份复印件看,它可全是祝磊亲笔手书的……”

  “是手书,但不是祝磊亲笔:是有人模仿祝磊的笔迹,伪造的。”

  邵长水又一愣,说道:“这可能吗?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写个三五个十来个字,签个名,伪造个借条收条什么的,还有可能;这可是好几千字哩。把一个人的好几千个字都模仿下来,没有三五年的工夫,恐怕不行吧?可这份材料从祝磊那儿转移出来,到交到我们手里,一共才多长时间?如果说,有人在三年之前就知道祝磊要杀人,就开始下功夫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他三年后才开始写的一份长达几千字的材料,这也确实太有点‘天方夜谭’了吧?”

  “人工模仿几千字的笔迹。当然很困难。但是现在国际上已经编制出这样的软件。国内坊间也已经发现有了盗版了。现在通过一台高性能高配置的电脑模仿他人笔迹做伪,并不是一档子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更不是只有在‘天方夜谭’里才讲得出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藏起原件?他们通过伪造,想掩盖什么?误导什么?他们的动机何在?”邵长水怔怔地问道。

  “是啊,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搞清的。”赵五六说道,“到底是谁整了这鬼名堂?曹楠,还是那个齐神父?或者中间还经过了一些别人的手?但神父先生交出来的这份材料肯定是伪造的。”然后赵五六又告诉邵长水,他已经找那位齐神父谈过了。齐德培一口否认是他伪造了这份材料。听说自己交出来的这份是“伪造”的,他显得很吃惊,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再强调曹楠让他保管的就是这一份。他藏起它以后,一直到交给我们的那一刻为止,再也没动过它。他说可以对着上帝发誓,以他母亲的名义发誓。他说他没任何必要动它嘛:他说他甚至都没仔细地看过它。从参与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很不安,一直很后悔,一直不想再碰它……他曾多次要求曹楠尽快把这份材料取走。曹楠也答应过他尽快把它取走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那他跟曹楠‘出走’、‘逃跑’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承认这是‘出走’,更不承认他想跟曹楠一起‘出走’。他说他是个神职人员,而且是个虔诚忠实的神职人员,即便要出走,也不会拽着一个女孩一块儿走……他说他只是送曹楠到省城远郊一座乡村教堂去住两天……曹楠想找个特别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他就给她介绍了这个地方。送她过去,安顿好了,他马上就要回来的。为此,他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包里就带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裤和简单的洗漱用品,连应该带的刮胡子刀具都没带,就足以证明了他既不是‘出走’,更不是‘外逃’。”

  “但曹楠承认是想出去躲躲风头。”

  “看来这女孩不简单。很不简单。”

  “要不要马上再去接触她一下?”

  “别急。先别急。先别打草惊蛇了。”赵五六说道,“再观察她两天。如果真是她伪造了这份材料,总是有目的有原因的,她总是想干点啥的,暂时把她内控起来,严密监视她,瞧瞧她还有多少把戏要跟我们玩。”

  然后他们又分析研究了一下李敏分的情况。这件事当然让他们非常为难。先后两件事都牵扯到了这位李大官人,但又都没有确凿不移的证据能坐实什么。如果说,曹楠的“揭发”是正确的,凶手确实是因为得知劳爷拿到了祝磊写的材料才起意要“杀他灭口”,而他们又是从李敏分的嘴里得知材料转移到劳爷那儿去的,那么这事就相当相当严重了。不管李敏分这么于的主观动机究竟是什么,都说明李敏分已经卷进了这个案子里,成了“凶手的同谋”。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李敏分为什么要向杀害劳爷的人提供情况?为什么?!如果说,曹楠在这一档子事上没说真话,是在“栽赃陷害”李敏分,那么走漏拓片下落的事,又怎么说呢?那档子事好像也牵扯到了李敏分。那可不是曹楠“栽赃”的。

  要不要向厅里的主要领导汇报此事?

  也许主要领导掌握更多的内部情况,能更准确、更快速地做出他们目前还做不出来的判断?

  但如果主要领导要总队这边先拿个判断性的意见出来,又该怎么说?

  现在他们的确还没法做什么判断。

  于是,赵五六决定暂且不向袁厅长报告,看看能不能再掌握到一点能说明问题的情况后再说:拓片的事。牵扯到了焦副厅长。这事更得慎重了。真得慎之又慎,慎之又慎啊:

  赵五六又告诉邵长水,保险柜被炸和保安员被杀案,倒是有了一些进展。从案犯仓促间落在现场的一根雷管和对所使用炸药成分的化验确定,这两样东西都来自陶里根西南部产煤区。但那里大山深重,数以百计的小煤窑星罗棋布。这炸药和雷管到底出自哪一个小煤窑的哪位保管员之手,还得经过一番极其艰苦和精细的排查工作才能见到眉目。所幸的是,经查,那位被杀的保安也是来自那片山区。凶手和保安之间很有可能就是老乡,由此才挂上了钩,里应外合,内外勾结,做下了此案。那么凶手的炸药和雷管极有可能就出自他们家所在村镇附近的小煤窑中。在进一步彻查被害保安的人际关系的同时。对他们家所在村镇附近的小煤窑也集中力量进行排查:虽然已经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但在那山洼洼里,仍然散落着数十个小煤窑:工作量仍然是巨大的。整个侦破工作只能说迈出了一小步,虽然是“可喜”的一小步。

  然后,赵五六带着邵长水又驱车到东坝河,他告诉邵长水,这边的同志昨天抓获了那个事发后逃逸的“驾驶室里另一人”,经过一天一夜的突审,这家伙一口咬定,他搭车只为了图方便,肇事没有故意,而事后的逃逸也只是因为害怕。

  “你在基层待的时间长,直接经手的案子不少,跟这些狡诈的亡命徒打交道也多:你来审审,看能不能撬开这家伙的嘴。”赵五六说道。

  “嗨,我那点山旮旯里的经验算个啥嘛!”邵长水谦虚了一句。但他说的也是心里话。你想啊,要说破案,在全省,还有谁能和省厅刑侦总队和这位总队长比得了的?他知道。这是总队长在寻找机会考察他能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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