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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院长一看,立时就炸了!说:"这姓秦的是吃了狗胆了?敢日到县长头上!收拾他!"

  呼国庆长叹一声,说:"算了,一个县里工作,传出去影响不好。再说,闹起来还叫他们怎么活呢?我吃个哑吧亏,算了。你把这事给我办了吧,要不一想起来就恶心……"

  院长迟疑着问:"你是说……?"

  呼国庆说:"你看呢?我听听你的意见。"

  院长说:"这还咋过?离了吧!"

  呼国庆说:"你说离?唉……啥法哩?离就离了吧。不过,这事你可得给我保密,不能传出去,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不定有人会自杀……你悄悄地把事给我办了吧。"

  院长说:"好好,你别管了。"

  事办到这一步,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的,应该说是非常圆满了,可呼国庆要更为圆满。十点钟时,他又回到家里,回头就往床上一扔,连连叹气……妻子吴广文还在鼓里蒙着呢,见他这样,战战兢兢的偎过来,问他怎么了?呼国庆说:"没脸见人了,我是没脸见人了!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个县政府都知道!……"接着,他先骂司机,后骂秘书,说是养了一群白眼狼!……还拼命地揪自己的头发!

  见他这样,吴广文慌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流着泪连声问:"你说咋办?你看咋办呢?"呼国庆坐起来,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人言可畏呀,一个小县城,就那么些人,谁不知道谁呀,我们三个都在这儿,又都担着职务,往后咋见面哪?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我不当这个县长了,我调走……"

  吴广文惊恐地望着他,说:"这……还有呢?"

  呼国庆说:"要不,你调走?"

  吴广文更慌了,说:"我……不在你身边?"

  呼国庆说:"那就没路了,只有离婚……"

  吴广文沉默了很久很久,眼里的泪一滴一滴无声地落下来,最后说:"那就离吧。"

  呼国庆说:"广文,你人不错,是个好人。这些年,跟着我受委屈了。说来说去是我不好哇。这样吧,东西呢,都归你。贝贝在她姥姥家住着,孩子跟她姥姥有感情了,就让她还跟着姥姥吧?你要是真不想要,就给我送回来,孩子还是咱们的嘛。咱呢,先把事办了……我给你请几天假,你先回娘家住几天,避避舆论。回头也许、咱还可以……"说到这里,呼国庆不说了。

  这时的吴广文愧恨交加,已心乱如麻,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呼国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呼国庆亲自开车,一路上好言劝解把吴广文送回了娘家去了。

  可呼国庆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尾声的"圆满",圆出事情来了,圆出了一个大乱子!

  四、一号车

  每次路过这个十字路口,路过县城这条繁华街口的大转盘时,呼国庆就有一种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

  他与县委书记王华欣的矛盾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说起来,那也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以说小如一粒芥子,可就是这么一粒芥子,竟然顶出了一个裂缝。这个裂缝在平时是看不出来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它就起作用了。

  那还是呼国庆刚任县长不久的事。有一天,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集体到邻县去签署一个有关水资源方面的协议。协议是双方早已商定好的,去这么多人的目的无非是表示一下双方的友好和重视(因为过去曾有过矛盾和争执)。中午吃饭的时候,由于参加者都是两县的主要领导,酒也喝得十分酣畅。县委书记王华欣身边坐的是邻县的一位妇联主任,那妇联主任叫陶小桃,长得有几分姿色,人也泼辣,很会劝酒。她一会儿跟书记猜拳,一会儿是押宝,一会儿又是"老虎、杠子、虫",把书记的兴致很快就挑起来了。王书记一高兴,就放得很开,谁也不让替,输了就喝,喝着喝着就有些高了。书记一喝多,舌头不打弯,说话粗声大喉咙的,就有些放肆,他说:"小桃,桃儿,这这样吧,我破、破个浑谜。你猜、猜着了我喝喝一大白!猜不着你、你喝一一大白!"邻县的妇联主任是见过些世面的,根本不在乎,说:"行!倒酒。你说吧——"说着,抓过茅台酒瓶,也不用小酒杯了,把茶杯拿过来,竟然到了两茶杯!王华欣酒壮豪气,一捋袖子,说:"听好了:掰开你的,入进我的,毛绒绒的进去,白哗哗的出来……"他刚把谜面说完,那妇联主任立时把那杯酒端起来了,先是一阵"咯咯咯……"的浪笑,接着大声说:"牙刷子!——你喝吧。"

  说着,就端起酒硬往王书记嘴里灌!众人大笑。一时,王书记没有办法了,就勉强喝了半杯,这才缴械说:"桃,桃。投降,我投降。不行了,真不行了……"

  宴毕,要走了。双方领导在大门口握手告别时,喝多了的王华欣却死缠着那妇联主任,嘴里一连声地喊着:"桃儿,桃儿,小桃……"逗一些荤荤素素的笑话。那女人也浪,两人一会儿你拍我一下,一会儿我挠你一下,嘀嘀嘎嘎的笑……人们都立在那儿等着,谁也不好说什么。等了有五分钟之后,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呼国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说:"咱们先走。"

  说完就上车走了,其他的人也跟着走了。

  王书记本就喝多了,昏头胀脑的,正跟人打情骂俏呢,扭头一看,他手下的人全都走光了。门外的停车场上孤零零地就剩下他那一辆车。这才有了几分清醒,也有几分尴尬,他匆匆地跟人告了别,上车就唬着脸说:"开快点。给我赶上他们!"

  两县相距并不远,一路上,王书记一再命令司机:"快!快!!"就这样,一直追到县城的这个十字路口,到底把先走的车队赶上了。这时,王书记又命令道:"超过去!给我横那儿,拦住他们!"司机只好遵命。只听"吱!"的一声,王书记的轿车突然横在了整个车队的前边!他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管什么交通秩序,三步两步跑到呼国庆的车前,对着司机厉声喝道:"谁让你走的?谁让你走的?!你是一号车?!……"见书记暴跳如雷,司机吓坏了,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敢,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呼国庆在车里坐着,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很想说一点什么,可他知道,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场战斗,这样一来,矛盾就公开化了。他刚到任,立足未稳,还是避开锋芒吧。于是,呼国庆暗暗地忍下了这口恶气,他这一句话也没说,两眼一闭,身子靠在了轿车沙发的后靠了……"

  纵是这样,王书记却仍不解气。他训完司机后,又重新回到自己车上,吩咐司机说:"操,反了!你给我围着这个转盘开,开慢点!"于是,一个车队,八辆轿车,就都跟着首车围着十字路口的大转盘转起圈来……这时候,转圈就成了一种形式,一种喧染,一种对"一号车"的确认过程。"一号车"开得很慢很慢,后边的车也只好跟着一辆一辆地慢下来,一圈一圈地围着街口转。呼国庆坐在后边的车里,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转圈是形式,可他品尝的却是那"内容",形式和"内容"是一体的,形式在转,"内容"也在转,这一切都成了对他心理承受力的一种检阅,一种超极限的弹压!此时此刻,呼国庆心里的滋味是无法言说的。

  一时,路口上的交通完全堵塞了。站在指挥台上的交警像是傻了一样,不知该如何指挥才好。四周是人山人海,人们全都在观看这些在十字路口上转来转去的八辆车……人群中有人议论说:"这是干啥呢?来大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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