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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第十九章

  你有过坐在云端里的感觉么?

  在妙曼的音乐声中,你驾着五彩祥云,飘飘忽忽的。天空中到处都是鲜花和钞票,钞票漫天飞舞,一张一张地飘在你的周围,伸手可及……这时候,还会有更让你诧异的事。你低头一看,你居然坐在了月亮上。你又换车了。通体发光的、银色的月亮竟成了你的“坐骑”,仪表盘居然是星星做的,一颗颗在闪闪发光,你随便按一星钮,“日儿”一下就冲天而起,直上九霄……巡天遥看,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美妙!

  可是,当你从梦中醒来,你发现你出汗了,通体是汗,一身的……冷汗。

  这说明什么?

  我告诉你,当一个人志得意满的时候,就该警惕了。

  有一段时间,骆驼不断地给我通电话。

  特别是厚朴堂的股票上市之后,他高兴起来一天给我打好几次电话。骆驼说:知道你的身价么?我说:多少?他说:一亿七。我说:我怎么就一亿七了?我值一亿七么?他说:装什么?裤裆里升起一股豪气吧?这叫气冲牛蛋。

  是的,骆驼就是骆驼。他的话,犹在耳边:我们必是成功!这时候,骆驼一定是在举杯庆祝……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恍惚,就像在梦中。一亿七,虽然只是数字,虽然我还不能立刻兑现。但一亿七,毕竟是让人高兴的事。我甚至想,在我的老家,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还没人敢说他值一亿七呢。钱是很撑人的。就是这个数字,使我走路的姿态稍稍地有些发飘,有些摇晃了。

  记得一天晚上,骆驼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骆驼说:看盘了么?我说:怎么了?骆驼说:涨了,咱双峰公司,又涨了,大涨!我说:多少?他说:你四亿三了。兄弟,还会走路么?顺拐了吧?成三条腿了吧?我说:你呢?他说:也就三十多“个”吧。他还说:你等着吧,还会涨,冲百亿大关。

  往下,骆驼说:我问你,那个女人,你找到了么?

  我说:哪个女人?

  骆驼说:装。不……那啥子阿比西尼亚、玫瑰么?

  我沉默。

  骆驼说:不用找了。好女人有的是。回来吧,兄弟,不就是个女人么。无论你找什么样的,无论是北大,还是清华的……哥哥包了。赶紧回来。

  我说:我找的不仅仅是……女人。

  骆驼说:那你找什么?

  我说:我找的是……跟你说不清。

  骆驼说:说什么疯话?矫情。啥年月了?回来吧,兄弟。

  我说:回去干什么?你已经有总经理了。

  骆驼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那人不行。王八蛋,你交代个事,屁大一点事,他都能给你办砸!这个人尿泡得很,一副孙子样,我一天骂他三顿!

  听骆驼这么说,我就觉得更不能回去了。骆驼早已不是过去的骆驼了,他志得意满,身价数十亿,过些日子也许就上百亿了……一个人,由钱铺底,气场就大得没有边了。董事长跟总经理是一块共事的,是要相互配合的。虽然现在不说“同志”了,至少是合伙人吧。他就这么骂人家?不好。

  骆驼说:兄弟,回来吧。你只要回来,我立即开董事会,免了他。

  我说:别。你可别。人家干得好好的。

  骆驼说:兄弟,咱们可是共过患难的呀。

  我说: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骆驼说:哥哥想你了。来看看我,这总行吧?

  我说:行。你在哪儿呢?

  骆驼说:我在墨尔本。下星期去纽约,谈个项目……半个月后回北京。你过来吧。我给秘书交代一下,让她在北京饭店给咱哥俩订个房,赶紧过来。

  我怔怔地,不知该怎么说。如今的骆驼成了“世界飞人”,一会儿东京,一会儿墨尔本,一会儿又是纽约……还要我赶到北京等他?派儿真够大的。

  接着,骆驼顺嘴又说:兄弟,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啊!两年前这时候,我来北京,在路上撒泡尿……你猜,这泡尿,值多少钱?

  骆驼说:兄弟呀,就这泡尿,我挣了一千万。

  在电话里,骆驼又重复了他已多次给我讲过的“一泡尿的故事”。我记得,这已是第八次了。骆驼告诉我说,两年前,他带车进京,走到北京与河北交界处,突然想尿,于是就下了高速路,到处找尿尿的地方。结果,找来找去,见路边空地上有一两层的玻璃房,挺漂亮的,于是推门就进。谁知,人家看他慌慌张张的,进门后到处乱窜,就拦住问:你,干什么?骆驼说:撒泡尿。人家说:对不起,这里……不对外。骆驼急了,说:撒泡尿都不让?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人说:我们这里是售楼处。骆驼说:噢,卖房子的?那人说:是。骆驼问:多少钱一平方?那人说:小高层,三千一平方。骆驼走到图板前,看了看,掏出一张银行卡,说:刷吧。我要二十套。那人傻了……接着,骆驼说:可以尿了吧?那人头点得像尿不净,连声说:请请请……一路小跑,慌忙引骆驼进了卫生间。骆驼说,今年来一看,吊吊灰,翻了一倍还多!

  骆驼骄傲地说:不是每个人撒泡尿都可以挣钱的。你撒一个试试?

  骆驼总爱给人讲“一泡尿的故事”,却从来不说他是如何“走麦城”的。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我们二人去听一个讲座(那个讲座是收费的),为了省下听课钱,曾步行穿过半个北京城,可当我们赶到地方的时候,报告厅的大门已关上了。那时候,当着我的面,骆驼往地上一蹲,号啕大哭……是啊,现在,骆驼已不是当年的骆驼了。正像他说的,撒泡尿,就是一千万。

  接着,骆驼在电话里又说:兄弟,你来的时候,捎带着给我请个人。

  我问:请谁?——我知道,绕这么一圈,这才是“正题”。骆驼说来说去,是要我帮他做一件事。

  骆驼说:我听你说过,早年上中学的时候,你有一同学,名叫王世安?

  我真服了。骆驼的记忆力真好。我说:我知道了。你要找的是“王氏接骨”的传人。离我老家有几十里地。兄妹三个,一个叫王世平,一个叫王世香,一个叫王世安……

  骆驼说:对。对。就是他。说是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就是乡间名医。解放前,他祖上在煤矿当煤师的时候,捏了一辈子死人骨头。后来又在乡里当接骨医生,门庭若市……是辈辈传下来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

  骆驼说:我也是在香港听说的,这家人名声很大。在北京、在香港……凡是富人圈子,都知道王氏三兄妹。据说还给中央首长做过保健呢。老大现在在意大利,老二在香港,省城那边,还剩个老三。老三没出来……

  我说:巧了,我还就认识老三。上中学的时候,老三王世安,跟我是同班同学。

  骆驼说:好。太好了。你能把他请到北京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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