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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人到了这一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就好像娃子们打的木陀螺,只有一鞭一鞭地抽下去,让它不停地转不停地转……停下来人会发疯的。河娃像狼一样地在屋里窜来窜去,眉头拧成一团死疙瘩,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急得直想撞墙!林娃又蹲在那儿不吭了,只是黑脸上的抬头纹很重很重,刚沾三十的边,便愁出老相来了。

  河娃又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甩了烟蒂,从桌上拿起一把宰鸡用的刀,“噗”一下扎在手腕上,鲜红的血顺着刀刃一点一点地往下淌……

  林娃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河娃那淌血的手臂,问:“你……你干啥?”

  河娃咬着牙说:“哥,咱只有这一条路了,你干不干?”

  林娃愣愣地问:“干啥?”

  “去摸两圈。一晚上赢个千儿八百的,两晚上就够了。”河娃望着自己那冒着血花儿的胳膊,很沉静地说。

  林娃闷声闷气地说:“屌!又想邪门。赢?你输个千儿八百差不多!别瞎张狂了……”

  “哥,你看,刀扎在自己肉上,能不知道疼么?我狠下心来,就为这一锤子,只能赢,不能输!”河娃说着,胳膊上的血越淌越多,顺着胳膊往下流……

  林娃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他手腕上的刀拔下来,说:“去包包吧,净瞎张狂!”

  河娃没有动,他眼珠子转了转,说:“哥,咱俩都去打,保证不输。”他过去是打过麻将的,偶尔也有些输赢,只是不常打,那是要花钱的。过去凭运气打牌,从没赢过。这次他想再碰碰运气,要打就必须赢。他是为干大事去挣钱的,不能输,一输就毁了。

  “不中!”林娃跳起来了,“不输也不能干。这是血汗钱,一家人的血汗钱,不能叫你拿着随意糟践!……”

  “哥,我想出了个只赢不输的法儿。”河娃挤挤眼说。

  “狗屁,啥法儿能光赢不输?”

  “咱俩一块去打,就能光赢不输。”河娃眼亮了。

  “俩人一块打?”

  “俩人。”

  “哼,俩人输得更多!”

  “你听说完,”河娃说,“你知道人家老打家儿是咋赢的?”

  “咋赢的?”

  “都有‘绝招’!”河娃说。

  “人家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河娃,别瞎想了。咱还是贩鸡子吧,起早贪黑的,也许一两年就能挣够。”林娃还是不听他的。

  河娃摇摇头说:“哥呀,哥,你就会下死力。这一回准赢的。比方说,咱俩坐对脸儿,你赢‘两万’,轻轻弹两下桌子就行了,只当是叫牌呢,没人能看出来。”

  林娃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我要赢‘三朵’呢?”

  河娃的目光像火蛇一样地舞动着,很兴奋地说:“打牌哪有不吸烟的,你连吸三口烟我就知道了。”

  林娃很惊讶地看了看河娃,竟有点信了:“那……我要赢‘四眼’呢?”

  “嗨,两指头揉揉眼,谁还会注意这……”河娃说。

  林娃的眼瞪大了:“你说能赢?”

  “能赢!”河娃说着,脑海里飘动着像雪片一样的“大团结”……

  “要是赢‘发财’呢?”

  “挠挠头。”

  “‘红中’?”

  “摸摸鼻子。”

  “‘白板’?”

  “摸摸脸。”

  “要、要、要是‘东风’呢?”林娃眼里也放光了。

  “看看坐在东边的那个人就行了。”

  林娃咧开嘴花了:“河娃,这法儿你是咋想出来的?”

  “天无绝人之路。”河娃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就干两黑晌儿?”

  “两晚上就够了。”

  “再不干了?”

  “再不干了。”

  河娃用舌头舔了舔胳膊上的血,血咸咸的,很腥。不过,他到底把林娃说服了。干这事没有帮手是不行的。他狠下心往胳膊上扎一刀,就是想逼林娃跟他一块豁出去干。林娃太抠了,他不能不这样做。他得叫他信……

  说完这一切,河娃累了。他把身子扔在床上,大脑却仍在极度兴奋之中,眼前仿佛舞动着一张一张的十元票,只要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十元票……是不是太容易了哪?

  片刻,他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说:“哥,头三盘,咱先不使这法儿,让他们先赢赢。然后,他们就不怀疑了。”

  林娃咧咧嘴说:“中。”

  “也不能盘盘赢。要是盘盘都赢,也会叫人看出来。咱隔一两盘赢几盘,干得巧妙些……”

  “中中。”

  “也别老想着这法儿。打得自然些,别紧张,一紧张也会叫人看出‘巧’来。”

  林娃咧着大嘴笑起来:“依你啦,兄弟,依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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