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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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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路飞车,一路风吹,进了西平,陆承伟的心绪平静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额头上的大血包随着脉搏跳动带来的一波一浪式的火辣辣的扎疼。锦绣中华园在西平的西南角,回家消毒,还需要从城东北穿过整个西平市。陆承伟决定先到近一些的皇冠大酒店办公室,用红药水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这个随机的决定,竟彻底改变了顾双凤在陆承伟眼里的形象。 钱林假寐了很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踏实。顾双凤如今做事已不在路数,要是一觉醒来一翻脸,喊叫起来,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看见身边的顾双凤还在酣睡,钱林摸索着穿了裤子和衬衣,拎着外套悄悄出了房间。还没来得及把门锁上,钱林便看见从电梯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忙不迭低头朝应急楼梯口走去。 陆承伟现钱林鬼鬼祟祟从顾双凤房里出来,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一圈。上次看了顾双凤的精彩表演,陆承伟并不认为顾双凤真的就变得无可救药。对于女人在非常态况下的怪异表现,陆承伟并不陌生。在他看来,顾双凤在他面前刻意表现自暴自弃的一面,和乔妮打时间差来西平和他幽会,异曲同工,说明这两个女人心里还有他。男人和女人交往时的成就感,也就产生在这些细节里。猛然看见有个男人,又是钱林这个浑蛋从顾双凤房间里走出来,陆承伟心里完全失去了平静。他像一个现自己钟爱的人红杏出墙的男人一样,彻底地愤怒了。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顾双凤根本没有睡着。她想用这个漫长的夜检验一下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已经成了自私自利的伪君子。钱林并没有兑现在这个房间里过夜的承诺,又一次无耻地欺骗了她!顾双凤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诅咒着世上这些可恶的男人。听见有人进来,顾双凤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真是胆小鬼、软骨头!你又回来干什么?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叫骂的时候,顾双凤甚至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毕竟这个男人,毕竟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人还是讲信用的,要在这个闲话最多的剧组陪她过一夜了,语气里也就带上了亲昵的成分。 陆承伟把房间的大灯打开了,喷着火的眼睛直逼顾双凤,一字一顿说:“你看看我是谁!” 顾双凤惊坐起来,瞪眼张嘴看着陆承伟,眼睛里闪过几丝错愕和悲痛,在羞愧之心的驱使下,下意识地扯了一条浴巾,遮住裸着的前胸。陆承伟咬着牙,伸出一根指头点点顾双凤,“想不到你真的变成了这种女人!贱!真贱!” 顾双凤的眼神和表在这一瞬间生了语难以描述的变化,最终转化成无所谓和暧昧的笑。她像一个正在步入刑场的死囚一样,变得无所畏惧了,心里激荡着“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豪。她把浴巾朝地板上一扔,赤条条地下了床,笑着看看陆承伟头上的血包,点了一支紫罗兰香烟,“陆大老板,这不是你教我做的吗?是你让我知道了女人的身体可以换成钱。上帝给我这么好的身材,只换你付给的两百万,实在太少了点。你看看你,又去招惹良家妇女了吧?拿钱没买来,还挨了打,看着真让人心疼。你这个时候想起我,很正确。念起我们多年的分,我很愿意抚慰抚慰你那颗冷酷和受伤的心。你要是不急,先坐一会儿,我去打扫打扫卫生。” 陆承伟抬手就是一耳光,把顾双凤打倒在凌乱的床上,骂了一句:“你真下贱!简直无可救药!我真瞎了眼!” 顾双凤爬起来,在鼻子、嘴巴间抹一把血看看,神经兮兮地笑起来,“什么时候变成个虐待狂了?你要是这么做,需要另外付费呀……”猛地把头一甩,换一张脸,换一种声音说:“陆承伟,你和我还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当圣女当婊子,关你什么事?用不着假惺惺地演戏给我看。你没有资格当我的教父!你不配!我再堕落十辈子,也比你干净!你出去,你出去——”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陆承伟悲叹地摇摇头,自自语道:“无可救药!贱,贱,真贱!”转身走出房间。 顾双凤跟过去把门用力锁上,背靠着门,张着嘴站了好一会儿,泪水混着血水,流过脸颊和脖子,在两个美人谷处左右拐个弯儿,汇在一起,沿着深深的乳沟,流向平坦的腹部。又过了片刻,她冲进卫生间,把水开到最大,哭喊着冲洗起来。 陆承伟拿着史天雄的外套进了客厅,齐怀仲在沙上醒了。齐怀仲看见陆承伟的样子,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找酒精和红药水,“怎么会弄成这样?出车祸了?” 陆承伟坐下来道:“史天雄打的。左边这脸,现在还是木的。”齐怀仲朝血包上涂着酒精,咂着嘴说:“下手也太狠了。语不合,也不该动手呀。你手机也没开,十二点半,小艺还打来电话问你们谈得怎么样。他就是不当你的姐夫了,也还是你的兄长,怎么能打人呢!”陆承伟冷笑一声,“他已经跟我割袍断义了。我姐和他的事,就这么着了。他骂我国难财,骂我是腐蚀国家机器的蛆!他永远都是主角,我永远都是跑龙套的,是溜边的黄花鱼!上市的事,应该没什么阻力了。你跟陆川方面联系一下,修路的事,应该提前。” 齐怀仲把酒精和红药水放好,“不再等了?明早再去医院拍个CT,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陆承伟道:“我没那么娇嫩。我爸一天老一天了,应该让他在有生之年,看见这条路。也该让史天雄看看,我不但会挣钱,而且会花钱。只会埋头挣钱的人,在中国是没有出路的。我们也该打打政治这张牌了。捐一千到一千五百万,要让陆家川到陆川县城有一条能用一百年的二级公路。再不做点面子上的事,人们会怎么看我?就连双凤……”恨恨地叹了一口气。 齐怀仲道:“上次给双凤片酬,她不接,硬要等到剧组解散了再说……双凤心里……” 陆承伟摆摆手,“不要再提这个双凤了!她现在已经变成一间收费的公共厕所了!那笔钱尽快划给她,我不想听见她再为这件事嚼舌头了。另外,你再设法把梅红雨男朋友的详细况了解一下。” 齐怀仲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梅红雨身上,不解地问一句:“了解这些做什么?” 陆承伟站起来冷笑着,“史天雄要做梅红雨的监护人,我不得不做些准备。我要让他知道,戏已经换了,主角也该易人了。我必须改变梅红雨的命运。我要让史天雄真正意识到我的存在。我要让他把今天吐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舔回去。我去睡觉了。”说着,朝楼上走去。上了两个台阶,扭头吩咐道:“那是天雄的外套,天一亮,你给他送过去,里面有他的证件。”顿了一下又说:“再把松山送的皮鞋给他带去。”齐怀仲抬头问道:“送到店里,还是送到梅家他的住处?”陆承伟道:“送到宴园新村,五幢二单元八号金月兰家。他现在还在路上进行二十公里越野训练。估计五点钟,他能走到五桂立交桥,那里离金月兰家最近。他现在身无分文,连公共汽车都没法坐。六点钟,他应该能走到宴园公寓。他有一肚子话要对红颜知己说。六点半你赶到那里,他肯定在,你就说皮鞋是我赔他的。”径直上楼睡觉去了。 齐怀仲看看墙上的石英钟,也睡觉去了。 金月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史天雄一直没来电话,让她感到不安起来,后半夜,她几次冲动地爬起来想打110报警。五点四十,金月兰干脆起床了。从卫生间出来,金晶晶穿着睡衣,站在客厅探究地看着她。 金月兰下意识地躲避着女儿的目光,说道:“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觉睡不够,上课要打瞌睡。”金晶晶追着看金月兰的眼睛,说道:“我妈一夜没睡,肯定是出了大事。你女儿智商不低,又很爱自己的妈,这时候睡觉,可真不合适。说说吧,妈。我都快有公民权了,应该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了。一个痛苦劈成两半,分给两个人,一人只剩半个了。你说呢,董事长?”金月兰笑笑,拍拍女儿的头,“你真是长大了。”走过去坐在沙上,“我知道,你对妈聘史天雄当总经理一直有看法。史天雄的妻子,也许还有他的家人,都认为是我这个可耻的第三者把他勾引到西平来了。他妻子还找过我,说了很多难听话……我同意他来‘都得利’,原因很复杂。妈年轻的时候……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找时间再给你说吧。他妻子一个多月前给他寄来一封信,提出离婚。时限已经到了,他选择留下了。昨天下午,他小舅子约他出去谈谈,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夜都没打个电话过来。八点半,我们还要到火车站接人,我真怕他出了什么事。” 金晶晶心理上排斥史天雄,主要是因为史天雄有妇之夫的身份。史天雄岳父家的背景,她也是知道的,她认为史天雄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婚姻。一听史天雄的妻子已经提出离婚,金晶晶高兴起来了,说道:“妈,你担什么心?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人给吃了?这是好事,你应该早告诉我才对。敢和有那么大背景的老婆离婚,证明他还像个男人嘛。我比较难以接受你们现在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离了婚,我不反对他做我的后爹,你们毕竟有感基础。再说,他确实比我爸强很多。”金月兰担忧道:“我是担心他的安全。现在到处是电话,不管谈成什么样,他也该来个电话呀!晶晶,你说该不该报警?” 金晶晶笑了起来,“报警?一个成年男人失踪十几个小时,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现在能报警吗?再说,他只是你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他昨天还在上班,今天还没到上班时间,你当董事长的,以什么理由报警?说不定人家已经和好了。谈成这个结果,怎么给你说?今天,他要是没去上班,你就等着接他的辞职报告吧。”金月兰狐疑地看看女儿,慢慢说道:“你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复杂。也有这种可能。”金晶晶道:“不是我复杂,是这社会太复杂了。我们学校选优秀学生干部,有几个同学都知道给老师送礼、拉同学选票了。上周,有三个家里富裕的同学,还请我们吃过海鲜呢。史天雄当过的司长,你说会有多少人眼红?陆家一动真格的,史天雄恐怕只能投降了。不说他了,两种结局,我都能接受。他回北京了,我也落个清静,免得同学拿你们俩的关系嚼舌头。他离了婚,更好。妈,你热牛奶,我热面包,吃完早饭,你去上班,我去早读,天塌不下来。” 女儿这番太过老成世故的话,说得金月兰哑口无。确实,这个复杂的社会泡得人心更加难测了。六点二十,母女俩吃完简单的早餐,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金月兰打开房门,惊得后退一步。只穿一件衬衣的史天雄,坐在门边睡着了,脚上的皮鞋脏得不像样子。金晶晶过来一看,惊叫一声:“天呢,哪儿来的流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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